」

馮詩予笑得又甜又淘氣，「好好好，那姐姐要不把你衣服的鏈接給我一個？我也買來試試。」

今日我心中的郁氣持續高升，是以有些控制不住情緒，脫口道：「你皮膚黑，穿這個更顯黑。」

話音一落，空氣陷入幾秒的安靜。

我爸率先給我一個眼刀子，「你怎麼說話的？怎麼長這麼大了，嘴還是這麼笨不會說話？」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若先教訓了我，那姑姑他們就不好再說什麼。但即便這樣，我心里還是委屈得很。

我克制著情緒溫聲解釋：「我的意思是，我這件衣服的顏色顯黑，妹妹可以挑別的更適合你的款式。」

這解釋聽起來很是無用，我知道以馮詩予的性子，心里肯定又給我記上一筆了。

但我嘴笨木訥這個形象是一早就在姑姑姑父心目中的，所以他們也不會太計較。

4.

飯后，我幫著我媽收拾碗筷，弄完后，他們大人在外面聊天，馮詩予笑瞇瞇地拉著我，想去我的房間待會兒。

我還沒吭聲呢，姑姑就說：「去吧去吧，你們兩姐妹也好久不見了，進去聊聊天。」

來到我的房間，馮詩予打量一圈，然后不客氣地在我床上坐下。

看到我下意識蹙緊的眉頭，她眼里閃過一抹得意的光。

「喬祖言，你這樣是沒辦法討長輩歡心的。」

瞧，她這會兒不叫姐姐了。我本來就只大她十來天，她同比她大一兩歲的哥哥姐姐都直呼名字，偏就在我這里做作地叫姐姐裝乖。

我面無表情地道：「我也不需要討長輩歡心。」

「你這樣想可不行，對家里人就算了。

你以后如果談戀愛結婚，對你未來老公的爸媽也這樣，可是容易有矛盾的噢。」

「那沒辦法，這是天生的。你那左右逢源、虛偽巴結的技能我確實學不來。」

馮詩予黑了臉，「你今天怎麼回事兒啊？說話句句帶刺兒的，我給你臉了？」

我故作驚訝道：「你還能給我臉呢？」

馮詩予蹭地站起來，我以為她要繃不住了，誰知她轉了轉眼珠又坐下，仰頭看著我，頗有些委屈地道：「姐姐，你是不是還在恨我呀？」

這就是我佩服馮詩予的地方，她那天使與惡魔的面具從小就可以隨意切換，把大家唬得團團轉。長輩們都當她是一個古靈精怪、嘴甜善良又懂事的好姑娘，只有我知道她有多壞，是天生帶在骨子里的壞。

我恨她嗎？恨她什麼呢？

恨她在學前班的時候坐在我后面用針扎我？恨我在她家寄宿時她處處打壓欺負我？恨她自己偷了她媽媽的錢栽贓嫁禍我？恨她把我的臉抓爛？還是恨她把我鎖在她房間里，摁在門板上扇我十幾個巴掌？

我笑了，語氣溫柔：「怎麼會呢？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兒，我早就不介意了。」

馮詩予也笑了，「我說的不是這個。」

我故作不解，「那還能是什麼？」

馮詩予定定地看我片刻，剛要說話，姑姑在門外喚她：「走了馮詩予，下午還要去你楊叔叔家呢。」

馮詩予應了一聲，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我倆一起走出去，不約而同換上姐妹情深、相談甚歡的虛偽面具。

5.

爸媽熱情囑咐他們大年初一過來團聚，我乖巧溫柔地和他們道別，直到大門關上，我的臉色才緩緩沉下來。

「你今天怎麼回事啊？說話怎麼帶刺兒？」我媽問。

我沒說話，我爸在一旁語重心長地開口：「爸爸知道，你小時候在姑姑家寄宿的時候受了些委屈，她那個人性格就是怪，我都總跟她吵架。不過你姑姑之前好歹還資助了你大學學費、生活費，你應該感恩。」

我心生不耐，口氣有些沖：「她幫助我的我都雙倍還回去了，不要再拿這件事情綁架我。你們習慣對她唯唯諾諾，習慣把自己放在低位去討好，那是你們的事。」

我說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用力甩上門。

隱隱聽見爸媽在外面說：「這孩子到底怎麼了？」

我的父母能力有限，沒能給我提供更好的物質條件，甚至沒能保護好我，也總在我需要的時候不在，這些我都不抱怨。

我在長大，我想要的可以自己去爭取，我會慢慢變強大，我會給自己爭氣。為了他們所謂的血脈親情和面子關系，我也可以把過往的一切委屈都掩藏，當一個成熟懂事的大人，配合他們維持這虛假的表面和平。

反正親戚們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面，我忍忍也就過去了。

可是現在我發現，隱忍不會讓別人覺得你懂事，只會覺得：瞧，她就是個沒本事沒脾氣的，她就是懦弱的。

即便你不去招惹，他們也會來惡心你，挑戰你的底線，且篤定你不敢發火。

以前我確實是這樣忍的，馮詩予小時候對我做的那些事情，我從前一點兒沒聲張，因為身后沒有靠山，總是輕易被她威脅。

長大之后，她那偽裝的技巧愈發爐火純青，我再告訴別人也不會有人信，就算信也最多只信一半，然后把她的過錯解讀成年紀小不懂事，怪責我這個當姐姐的太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