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方婉如今是榮恩侯府的女兒,但到底,她只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孤女。
有些東西需要沉淀,擁有一個頭銜,并不代表擁有相應的能力。
沈玉安貴為太子,他要娶的不是一個頭銜,而是一個賢德的皇后,關乎國體,關乎國運。
可是,他是鐵了心的,在早朝上當著群臣的面,跪地不起。
皇上只能咬牙答應,否則,就是打了榮恩侯的臉面。
大婚敲定后,方婉一躍成為京城最受追捧的貴女。
我跟她在賞花宴上遇見,她被眾人簇擁著,瞧見我,笑瞇瞇地叫了句:「南姐姐。」
「八月八日我就要與殿下完婚了,我好開心啊,你快祝福我。」
「不過這回,大約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聲姐姐了。」
「再見面,就得你給我行禮,叫我聲太子妃娘娘了。」
八月八?這不是巧了嗎?
我突然記起,夢中那晚洞房花燭,方婉留信出走。
拜她所賜,那一夜,成了我的噩夢。
現在,輪到她了。
21.
沈玉安大婚那天,我跟陳錦頤訂婚的消息,也傳遍京城。
聽說他心不在焉,在婚禮上弄錯好幾個流程。
睡覺前,宮中傳來回信,說沈玉安和方婉在洞房里大吵一架,她大哭大鬧,顏面盡失。
我躺在榻上,閉著眼睛聽笑話,想著下次見到方婉,要怎麼戳她痛處。
第二日清晨,母親氣沖沖地來找我,說沈玉安昨晚在我家門前守了一夜。
如今全城百姓都傳瘋了,有人說太子荒唐,有人說方婉橫刀奪愛,還有人說我心機深重。
因為一個沈玉安,攪得大家都面上無光。
我怎麼都想不到,他居然能這麼糊涂。
上輩子和這輩子,他都要害死我。
姑姑派人來請了幾回,讓沈玉安回宮,他只當聽不見。
我家大門緊閉,只能以靜制動,省得再鬧出點別的荒唐事。
母親生怕影響我的婚事,捂著心口倒在榻上,說不出話。
我心疼得恨不得拿刀出去捅了沈玉安。
我家屋頂上愁云密布,院外突然有人喊:「不好了,陳家郎君跟太子爺打起來了!」
我手忙腳亂地趕過去,看見沈玉安灰頭土臉地倒在地上。
陳錦頤長身玉立,白色的袍子不染纖塵,半點沒有打架的樣子。
他垂眼俯視著沈玉安,整個人殺氣騰騰。
他說:「一個草包,也敢跟我陳家找不痛快。」
「今日你是太子,明日呢?」
等回頭看見我,他又馬上笑了。
好像剛剛那個囂張跋扈的陳世子,不是春風化雨的陳錦頤。
「我給你帶了燒鵝,母親自己做的,她讓我帶來給你嘗嘗。」
他晃晃手里的包裹,我才看見,他的拳頭受傷了。
他字里行間,說得好像我已經是他家的人了。
他的態度于我的名聲而言,可以說是力挽狂瀾。
我跟陳錦頤說:「只知道護著燒鵝,怎麼不想想護著你自己?」
我讓人去準備藥膏,沈玉安喊我:「南流景,我也受傷了!」
我只問他:「與我何干。」
想來不出一刻,旁人又會說,陳世子與南姑娘情投意合,至于太子……
不過一廂情愿。
22.
沈玉安近來行事荒唐,姑姑說,皇上已經有了廢儲的心思。
畢竟是自己養大的孩子,她心有不忍,還想再勸勸沈玉安。
母親也不好多說,只是私下里偷偷跟我聊,姑姑從小德行高尚,就是欠缺考慮。
若是沈玉安登上大寶,估計我們幾家都要不好受了。
陳錦頤在旁邊給我剝瓜子,我好像看見他的眼神沉了沉,再抬頭時,又是滿臉笑意。
他給我的小食盒剝了滿滿的瓜子仁。
黃昏時,母親留他吃飯,他說家中有事,先告辭了。
我追著他出門,把他拽到角落里,囑咐他:「你不要插手沈玉安的事,他已經失了圣心,我們就等著,他好不了太久的。」
陳錦頤點頭說好。
答應得也太痛快了。
我盯著他,狐疑地問:「你不騙我?」
這回他想了想,鄭重其事地點頭,說絕不騙我。
就跟我演。
23.
方婉當上太子妃后,還沒來得及風光,就跟著沈玉安一起,被關了禁閉。
那日我進宮去看姑姑,剛踏進她的寢宮,就聽見她在摔東西。
「狗膽包天的刁婦!你果然干不出好事來!」
方婉跪行到她腳邊,抱著她的腿哭喊:「母后,您一定要救救殿下啊!」
「如今能救他的,只有您了啊!」
「我不是故意的,父親讓我拿東西給殿下蓋章,我、我也不知道他會貪污啊……」
姑姑一腳踢開她,指著她的鼻子大罵:「還敢狡辯!」
「你與榮恩侯合伙坑害太子,只這一樁事嗎?!」
「你還以為瞞得住誰!」
……
我才知道,原來是榮恩侯借沈玉安的手,搜刮好處,剛剛被人遞了折子。
這是結黨營私,這是大罪啊!
方婉被人拖走后,我進殿去探望姑姑。
她手里撥著念珠,一直不說話。
過了很久,她突然開口:「流景,你的心真狠。」
「他是你的表哥啊,你們十幾年的感情,你說要斷送他的性命,就斷送他的性命。」
「你和陳家那個,真是好手段。
」
「你做得不錯,太子也是罪有應得,可是,他是本宮養大的孩子啊……」
「你走吧,以后不要來了。」
24.
我回家時,陳錦頤正在門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