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穗姑娘若是死了,該有多少男人肝腸寸斷而死。劍穗姑娘好好活著,就當救人命了吧。」
我認出是那日的貴客。胡媽媽前去討好,「公子放心,不過是母女之間拌嘴。我與這女兒一向情誼深厚,不是什麼大事。」
他目光凌厲審視胡媽媽,嘴角不掩飾諷刺:
「難不成是生死之交?」
說罷便不顧眾人的目光,示意人把我帶回屋子。
我心里知道他是來救我的,可是還是不敢相信他。那軍官把我放到床上,笑著對我說:
「若不是七公子喜歡你,爺就把你贖出去,小丫頭比軍馬還烈。」
說罷,便對那貴公子抱拳道:
「下官告辭了。就不奪人所愛了。」
我感覺嘴角似乎有血淌出,便走到銅鏡前,這才發現自己雙頰紅腫,發髻凌亂,衣冠不整,哪有什麼頭牌的樣子。
他走到我的身后,拿出一瓶藥遞給我。我愣了片刻接過來放在梳妝臺,開口道謝:「多謝公子搭救,只是劍穗這般模樣怕是會掃了公子的興。要不公子先回吧,改日再過來。如果劍穗活著,定好好報答公子的恩德。」
而后,我突然意識到他可能幫我搭救盈盈,轉身拉住他的衣袖,懇求道:
「公子可否能再行行好,幫我救救我的好姐妹。她得了臟病被老鴇賣到土窯子里去了。劍穗愿以命相報,今生來世都愿與公子做牛做馬。」
他撫了撫我的臉,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伸手拿過那瓶藥,替我拭淚抹藥。我吃痛哼了幾聲。
他笑著溫柔對我說:
「我要你的命做什麼。還真是把硬骨頭,這麼懇求,都不愿意屈膝相求。
說你是心硬,可是這涼薄地你偏偏又是個最重感情的。」
這一生除了我的劍客從沒有別的男人善待過我。
我還是不太習慣,伸手拿過那瓶藥,轉過身自己對鏡涂抹,一邊說道:
「公子若是想讓劍穗跪,劍穗也可以跪著求公子。只是劍穗不值得,盈盈才值得。她與人為善,自己的錢財不多還四處接濟姐妹,我罵過她攔過她。我勸她留著給自己贖身,她都不聽。若是我這條命能換回她,我也愿意,也算這世上的好人有了好報。」
我一想起盈盈心頭就有一陣刺痛,淚又忍不住涌出。
于是向他轉身一跪,那公子連忙扶住我,柔聲勸道:「我又不是真要你跪,只不過是一句不合適的比喻罷了。放心,我幫你。」
他安撫著尚在悲痛中的我。
說不感動是假的,只是我生性涼薄慣了,不敢輕易相信他的無端幫助。
我低頭流著淚,他卻把我打橫抱起,放到窗上替我蓋好被,幫我把釵環都卸下。
我伸手阻止,連忙坐起來自己忙活他卻握住了我的手,也是我的手此生第一次被人如此有力地握住。
「姑娘別緊張,舉手之勞,這是我對劍穗姑娘的謝禮。」他溫柔一笑。
我疑惑地問道:「謝我做什麼?好像我并沒有幫到公子什麼?」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細心地替我掖好被角,囑咐我睡一會兒,便轉身離開了。走之前說了一句:
「你就當是一個登徒子虛假的仁義吧。」
我以為把風月的荒涼都看了一場,就不會再渴求柔腸。可是當他的手觸碰我的那一刻,我心內的荒原,嫩草破土而生。
但是一閉眼,卻是那劍客早已模糊的樣子。那份情久遠,但不知為何就是不可替代。
待他走后,花濃急忙忙過來看我。她伏在我的膝上,不住聲哭泣:「劍穗姐姐,你不能離開我,花濃不要你死。盈盈姐生死未卜,如果你走了,我可怎麼活下去呢?」
我溫柔摸著她的發,罕見地笑著對她安慰:
「傻孩子,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何苦系在別人身上呢?姐姐尋死是心中有數,老鴇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去死的。」
而且,像玉娘那般堪破世事地走,我根本做不到。
老天忽略我,將我扔到這萬劫不復里,卻又讓我生出諸多牽掛,教我摸不透,看不清,得不到,忘不了。
花濃抬起頭,眼圈紅紅當真惹人憐,她擁住我,小小的身體還真有力量,可是開口卻凄涼:「這涼薄人世,求不得一個好。便求一個活吧。」
我回應著她的擁抱,安慰道:「那公子行事隱秘卻有分量,想必是個貴人,我會求他救你出去,我不會讓你在這個鬼地方了。」
我們倆的命,都似刮著疾風那般呼嘯,但此時卻像相依的樹。同命人同飲一杯苦命酒。
老鴇怕了我,也不敢讓花濃出去接客。我把她留在我身邊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晨,老鴇差人給我和花濃送了早飯。
正吃著時,那公子也推門走了進來。我想著是盈盈有了消息,連忙上前道:「公子,可是我姐妹有了消息?」
他扶我坐下,自己也坐下。
我瞥見一旁的花濃眼里瀲滟的柔波,和我抱著一樣的期待。他卻并未開口說話,滿臉的難言。看到這里,我的心已經涼了一半。
我焦急地握住他的手,追問道:「公子,盈盈是不是出事了?活見人死見尸,我都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