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一倒,沈家人心紛亂,和沈家有關系的人紛紛撇清關系。
唯一穩得住的人,大概也只有我。
我是太后,養育陛下長大,陛下因情因理,都不敢動我。
沈夫人哭著喊著來到我面前,讓我向皇帝求饒,救下父親。
我沒有見她,只讓人告訴她兩句話——
「陛下只是治罪于父親,父親老糊涂了,沈家也該讓哥哥當家作主了。
「當年,哀家的丈夫和孩子都可以為了沈家榮耀而死,父親怎麼不能呢?」
沈夫人聽完后,臉色慘白如紙,被清心送出宮時,嘴里一直嘟囔著:「你還記得——你還在恨我,恨我們!」
我自然記得,但是恨?
可能吧。
來宮里這麼久,我早就分不清什麼是恨什麼是愛。
我只清楚,報仇,是我活下來唯一的目標。
12
紫藤樹下,紫色花瓣隨風搖曳,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香氣。
卻更容易勾起人的食欲。
季兒輕輕晃了晃我的胳膊,撒嬌地說道:「娘親,今晚季兒還想吃您做的紫藤餅。」
他自小是個饞嘴,紫藤花沒開時,就巴巴地守在樹下,等著花開好做餅吃。
一旁的裴懷也低下頭看著我,眼眸中閃著期待的光:「夫人,我也要。」
兩父子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我失笑,輕點兩人的額頭,評價道:「兩個饞嘴貓。」
話雖如此,我還是親自下了廚房,給兩人做了紫藤餅,兩人甚至為了最后一個誰吃差點吵起來。
我沒好氣地瞪了裴懷一眼,多大的人了還跟自己兒子搶東西吃。
他卻不以為辱,反而驕傲地挺起了胸膛,理直氣壯地說道:
「娘子做的紫藤餅,天才一絕,我自然不肯相讓。
」
我無力扶額。
我總是拿他沒有辦法。
最后那個餅子進了我的肚子里。
那般無憂無慮的日子我總以為就是我的一生,但是卻在一夜之間全都變了。
那日,季兒慌里慌張地沖到我懷里:「娘,外祖父外祖母來了,還帶了好多人。」
我一愣,等我跑出去,卻看到裴懷被父親一劍刺入胸膛,他強撐著看向我,張口想說什麼,卻吐出一口血,轟然倒地。
季兒也被母親抓去,接著便是一刀刺入了他柔軟的肚子。
那一夜,我只覺得我的淚都要流盡了,我的心也被活活挖了出來。
他們,他們所有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這下,沒了丈夫和孩子,你總該回府了。」
他們身上全是我夫君和孩子的血,我的摯愛和骨肉躺在血泊中,一雙眼直直地看著我。
他們的眼神包含著恨意、遺憾,以及深深的困惑。
死不瞑目。
他們在恨我,為什麼沒有為他們報仇,為什麼要自己茍活!
「季兒——」
我嘶聲喊了一句,捂住跳得飛快的心臟,眼神怔愣。
清心連忙掀開簾子,道:「娘娘,娘娘,您做噩夢了。」
「噩夢嗎?」
我呆呆地看向她,雙手顫抖地捂住臉。
不是夢,是我經歷的一切。
我的摯愛和孩子,都在等著我報仇。
一筆一筆賬,我都要清算到底!
我冷聲問道:「陛下今天去的何處?」
清心:「王美人那里。」
我眼睛微微瞇起,卻并不意外,畢竟王美人可是我為皇帝精挑細選的美人,已經連續獲寵一個月。
我淡淡道:「讓她行動吧。」
13
太子繼位后,前兩年還算勤勉,但是如今卻逐漸荒于朝政,沉迷酒色和道法之術。
他請安時,我看著他青黃的臉色以及眼下黝黑的眼袋,提醒道:「陛下,仙術雖好,但切莫貪戀傷身。」
他不耐地皺眉:「朕記住了。」
說了沒兩句,他便稱前朝有事,匆匆離開了。
我知道他和我只不過是表面功夫,如今卻連敷衍都不愿了。
我見他走遠,便把王太醫叫了過來,詢問陛下的身體情況。
王太醫一向是我得心腹,自然直言不諱:「陛下前幾年貪戀虎狼之藥,如今又常服用仙丹,身體虧空嚴重,子嗣方面只怕困難。」
倒是不出我的意料。
也不枉我費心找了那麼多美人和道士。
我輕勾嘴角,道:「王太醫,一定要讓陛下生下皇子,不惜任何代價!」
不惜一切代價。
要命也無所謂。
王太醫頭叩得更深,頭都不敢抬,甕聲道:「是,臣明白了。」
14
王太醫辦事一向有效率,不然先帝也不會去得那麼快。
這次自然也不意外。
不到三個月,王美人就有孕了。
我囑咐皇后道:「皇后,這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你多多上心才是。」
皇后依舊是一副活菩薩的模樣,淡淡道:「是。」
可是卻在十五,陛下臨幸皇后時,突然吐血昏迷。
我驚怒,皺眉看著臉色煞白、昏迷不醒的皇帝,冷聲喝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皇后卻突然跪在了我面前,我見她左臉紅腫不堪,心下不安,讓人都先下去。
我端坐在上座,臉色極其難看:「皇后,你究竟為什麼這麼做?陛下是你的丈夫!」
聞言,皇后呆滯的眼神晃了一下,接著突然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一邊拉扯自己的衣服,一邊嘶聲喊道:
「丈夫?
「一個昏庸荒淫的丈夫?還是一個侮辱毒打妻子的丈夫?」
只見皇后白皙的肌膚上,全是青紫色的傷痕,有鞭痕、有刀痕,甚至還流著血,像是剛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