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他又要罵我,沒想到他抓起外套:
「走吧。
「吃了早點回來休息。」
我跟坨坨一起歡呼了一聲。
我們上車后,靳瀾發動車子,車子穿行在街道間。
夜風微涼,我打開窗戶吹風。
靳瀾的手機同時也在響。
他看了眼,沒理。
「是黎秋嗎?」我想了下,「不要覺得我在挑撥是非。」
「靳瀾,以后別讓她欺負我兒子。」
靳瀾看著前方,輕輕打了下方向盤,目無波瀾。
「她不是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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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呢?」
我突然有點想問清楚。
「我是哪種人?」
靳瀾加快了點車速:「林柒柒。
「說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是啊,沒有意義了。
所以,今天我能好好跟你們告個別。
到地方了。
米糕攤還沒出來。
宵夜攤倒是還在。
我們坐下后,老板勤快地過來擦桌子:「呀,坨坨,這是你爸爸嗎?」
坨坨揚起臉,頗有些驕傲的神色。
「對啊,我爸爸帥吧?」
老板沖他豎了根大拇指,又問靳瀾:「要吃點什麼?」
靳瀾朝我看過來。
我說:「餛飩。」
靳瀾:「三碗餛飩,小朋友的不放蔥。」
這幾天我看靳瀾已經盡量抽時間出來陪我們了,大多數時間也還是在忙工作。
但還是連坨坨的愛好都記住了。
我夸他:「我覺得你以后會是個合格的好爸爸的。」
不知道是不是燈光柔和的原因,他五官表情很松弛:「開玩笑。
「我當什麼不合格?」
氣氛凝滯一瞬。
幾分鐘后,我用幾乎自言自語的小聲道:「結婚后的有段時間,確實不怎麼合格啊。
「不過靳瀾啊。
「我已經原諒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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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瀾沒聽到,他在跟坨坨聊天。
餛飩上完后。
靳瀾原本不打算吃的。
我跟坨坨大力向他推薦,他才拿起筷子來。
吃完餛飩后,坨坨就開始打哈欠了。
靳瀾的手機一直在響,黎秋打的。
我:「很晚了,你直接帶著坨坨回家吧。
「黎秋要找你的話,你讓她去家里找你。
「別留坨坨一個人在家里,他怕黑,睡醒了會找人。」
靳瀾看著我,像是有很多話要問。
「你不跟我們回去了?」
我笑笑:「嗯。
「畢竟,不是我的家嘛。」
他欲言又止。
坨坨躺在后車座上,我彎腰湊過去,輕輕地,小心地吻在他額頭上。
「以后,會有爸爸替我來愛你啦。」
坨坨的眼皮顫了顫,他翻身朝里面。
關上車門時。
我聽到坨坨沒忍住的很輕的啜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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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瀾手機又震了。
他看了眼,正準備關機:「我送你上去。」
我背對著他,飛快地擦了眼淚:「不用了。
「快送他回去吧,孩子還在車里。
「黎秋找你又這麼急。」
靳瀾腳步頓了下。
「你們什麼時候辦訂婚宴啊?」我故作輕松道,岔開話題。
靳瀾:「下月吧。」
我覺得腳輕得離譜,我扶穩樓梯欄桿。
「嗯,那提前祝你,新婚快樂。」
靳瀾好像很煩這個話題:「嗯,那你上去吧。」
電話再打過來的時候。
他轉身接了電話。
我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車里,身影沒入黑夜里。
我站了很久,像是要把他跟坨坨的影子最后刻進腦子里。
我想起,大學時候,靳瀾送我回寢室。
走到最后,他總會回頭。
而現在,他終于學會不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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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披著斗篷的黑影出現在我旁邊。
他的聲音冷到像數九寒天里的冬風。
刺骨,死寂。
「七天到了,走吧。」
我跟著那人,一步一步地朝樓梯上走。
我的身體,我的四肢,我的全身。
漸漸,消失了。
再見了,我這短暫苦逼的一生。
嘖,怎麼還有點——
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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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林坨坨,我媽媽死了。
她死的時候。
是從超市回來的路上,那個時間點的車多。
她被車撞了。
但她還記著要趕回來給我做晚飯,她前天說她學了一招新菜,今天要回來給我露一手。
第一天的時候她不知道她自己死了。
但我覺得有點害怕,媽媽的脖子都變形了。
頭上還有一個血淋淋的洞。
就像我養的那只小狗被撞死的樣子。
好在是,第二天,她的樣子恢復到了生前的樣子。
而除了我,有些人也能看到她。
甚至根本看不出來她其實是個鬼。
我媽生前就很逗比。
死后也很搞怪。
我支氣管發炎了,但是想吃鐘薛高。
她為了刺激我,故意等我進了學校再買了兩根鐘薛高。
一邊吃,一邊掐著自己脖子瘋狂咳嗽嚇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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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于有爸爸了。
過了兩天我媽也好像發現自己是鬼了。
每天在房間里飄來飄去,天天給我講我爸跟她那些年的愛情故事。
我問她:「那你們為什麼分手了?」
她懸在半空中。
盤腿手托著下巴一臉深沉:「嗯。
「你還小,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我:「你說了我就懂了。」
她翻了個白眼,捂額。
隔了許久她嘆氣:「是我運氣不好。
「而且,你爸爸有新的對象了。
「你要是不喜歡她,就少理她。」
她想了下,又補充道:「她要是敢欺負你。
「你就揍回去,知道嗎?
「林坨坨,要實在打不贏,你就告訴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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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
爸爸媽媽為什麼不能住在一起?
我明明好幾天半夜醒了去廁所,看到媽媽的臥室房間門開著。
而爸爸,坐在床頭,看她。
有時候,會輕輕地,溫柔地摸她的臉。
我媽媽睡得很死。
她以前睡眠很淺,我有時候翻個身她都能醒,然后伸手替我蓋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