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嗎?那她為什麼會去 A 市找我,為什麼會知道我有女朋友!」許云煬提高音量,眼眶通紅。
他的態度成功激怒了趙夢蕓,重新拿起那盞白色的骨瓷杯沖許云煬砸了過去:「這是你該跟長輩說話的態度?是我說的又怎樣!當初是你自己不肯訂婚,現在如你所愿了你又來找我鬧什麼!」
精美的杯子劃過許云煬身側落到厚厚的地毯上,茶水灑落,淺灰色的短絨地毯被水沾濕,染成斑駁的深灰。
許云煬張了張嘴,竟是無法反駁。
是啊,是他犯錯在先,他又憑什麼指責趙夢蕓說出實情。
眼底儲著的淚水終是落了下來,他說:「媽,我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32
過去的二十六年里,方思追過得平安順遂,她無需為生活奔波,為生計發愁。
她只要循規蹈矩的按照爸爸給她鋪好的路走,找個自己喜歡的工作,等再過個幾年跟許云煬把婚結了。婚后生兩個寶寶,再養條大狗,順風順水地過完這一輩子。
然而這一切美好的前提是她要有個位居高位的爹。
所幸,方思追不是那種怨天尤人的性子。她很清楚,他們家走到今天這個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錯了就是錯了,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
方思追這幾天在很積極地找工作,把招聘網站上所有跟攝影有關的工作都投了一遍簡歷。
她之前在 C 市一家很知名的雜志社做攝影師,后來方錦鴻倒臺,同事排擠,上司給穿小鞋,她主動遞交了辭呈。
A 市不同于 C 市,在 A 市她只是蕓蕓眾生中一個小透明。
在面試了幾家公司后方思追接到了三個入職電話,最后她選了一家名氣不大但公司前景跟員工待遇都還不錯的小雜志社。
從雜志社出來時,開始下起零星的小雪,飄飄灑灑的,方思追仰頭望向天空,雪花落到她的臉上瞬間融化,壓抑了這麼久的心情突然就順暢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是嗎!
她掏出手機給陳醉打了個電話:「陳醉,你在家嗎?我請你吃飯吧。」
陳醉正站在宿舍的窗前,叼著根煙饒有興致地看樓下許云煬和李瑤瑤糾纏。放蕩不羈的站姿跟柔軟的語氣完全不搭:「好啊,不過姐姐為什麼突然要請我吃飯呀。」
「慶祝一下我找到工作了,」電話那端,方思追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帶著南方水鄉的繾綣,「那我在祥云路公交車站牌這等你,你知道在哪里吧。」
「知道的,你看下附近有什麼門店沒,進去等我,我到了給你打電話,外面冷別凍著。」
等到那邊又軟軟地回了句好,這才把煙掐滅下了樓。
李瑤瑤拉著許云煬的胳膊哭得梨花帶雨,如果不是眼妝臟了導致整張臉都有些泥濘的話還是很美的。
許云煬閉了閉眼,把她的手一根根掰開:「以后別來找我了,每次你的出現都是在提醒我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陳醉撇了撇嘴,目不斜視地從兩人身邊經過。
33
驅車到祥云路的時候方思追就站在站牌下,低頭踢著腳底的小石子。
她頭戴卡其純色貝雷帽,身上穿了一件米白色中長款毛呢大衣,堪堪蓋住了內里的短裙,衣領處的蝴蝶結增添了幾分俏皮。
腳下是一雙同色系毛球雪地靴,如墨的波浪長發編成了兩股松松散散的魚骨辮垂在胸前兩側,站在滿天的初雪中,像個誤入凡間的小精靈。
陳醉打開車門走上前,幫她把身上的積雪拍落,然后很自然地牽過她的手往車上走去。
「不是跟你講找個店進去等我嗎!外面多冷啊,手都冰涼冰涼的。等下你在車里等我我去給你買杯奶茶你抱著暖暖手。」
方思追聽著他的嘮叨,心里突然變得很柔軟,她和陳醉雖然沒有愛情,但愛情的終點不都是親情嗎。他們直接到達終點,好像也挺不錯。
車里的暖氣開得很足,陳醉買回來奶茶時方思追已經把羽絨服脫了,V 領緊身毛衣將她的身材勾勒得玲瓏有致。
沖陳醉露齒一笑,接過他手里的奶茶抱在懷里,她問道:「你想吃什麼,今天不用跟我客氣!」
銀框細邊眼鏡下,陳醉的眼神有些幽暗。似是在認真思考要吃什麼,過了幾分鐘才回道:「下雪天當然是要喝一碗熱乎乎的羊湯了!」
方思追長大的城市沒有雪,所以也沒有多少人會喝羊湯。
陳醉帶她去了一條老巷子,車子開不進去,他們只能下車步行,好在不遠。
跟她在 C 市住過的筒子樓不同,這條巷子雖然老舊但是古香古色的韻味十足,A 市令人窒息的快節奏在這里好像一下子得到了舒緩跟沉淀。
陳醉牽著方思追走進那家只寫著「羊湯」兩個大字的牌匾的店。一進門就扯開嗓子吆喝:「劉叔,兩碗羊肉湯,一碗羊雜湯,兩個饃。
」
柜臺里收拾得干凈利索的中年男人沖他挑眉一笑:「喲,你小子今天怎麼有空來了,這位是……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