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攤開手掌,現出一只褪色的耳環。
我心下一驚,著力掩飾住面上的慌亂,問:「貴妃拿只舊耳環做什麼?」
「姐姐不認識嗎?」她笑意盈盈地抓起我的手,將耳環放在我的手心里,「妾身瞧著,姐姐當年貴為公主時似是帶過此耳環。前陣子凝雨出宮探望老子娘,竟看見玉榮寺里有個殘廢的男人身上帶著這個東西。妾身想,是不是這男人偷了姐姐的東西?妾身便使人將他偷偷帶了進來,讓姐姐去辨認。」
我顫抖著手指,攥緊拳頭,尖銳的指甲刺進皮肉,疼痛讓我冷靜了些許。
「你竟然把他帶進宮了?他在哪里?」
云若見我承認,得意道:「妾身口渴,姐姐可否賞口茶水喝?」
我只得吩咐人去泡了茶來,她慢悠悠倒了茶,抿著喝了幾口,這才開口:「妾身不敢想象,當朝皇后還玩金屋藏嬌的把戲,不知皇上和群臣會怎麼想?」
「本宮不和你爭,你放了他。」
像是聽到不得了的笑話,她驚訝又好笑地看向我,「姐姐莫不是糊涂了?現如今,我還需要爭?你多擔心擔心自己吧!」
聽她似乎話中有話,我嗅到一絲不尋常,問:「什麼意思?」
云若沒有再回答,似笑非笑地望著我,直到她倏然表情變得痛苦,空氣中漸漸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你……」我大驚。
她明明很痛,卻還要綻放勝利的笑容,一字一句道:「云依瑤,我要親眼看著你,生不如死。」
「娘娘!」
「快來人啊!快宣太醫!」
蜂擁而至的宮人面色各異,看著云若身下汩汩流出的鮮血,我的腦子亂作一團,整個人如墜深淵,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的夜,驚叫、哭喊、刀光劍影和鮮血,齊齊涌到眼前。
「娘娘!」紫蘿驚呼。
我終是一個趔趄,跌坐在地。
6
云若流產了。
太醫診出是她喝的茶里添加了紅花,因紅花的劑量極大,太醫根本保不住她的胎。
當時,在眾目睽睽之下,云若確確實實是喝了我的茶才流產的。
在我百口莫辯之際,端茶的小宮女竟畏罪自縊了。
倪昀臉色陰沉地看著我,「皇后還有什麼話想說?」
「不是臣妾做的,云貴妃懷孕,后宮前朝都不知,臣妾又從何處得知來特意害她?」
「三郎……」零碎的呼喚聲從床上傳來,「三郎!」
倪昀箭步走到床前坐下,握住云若的手。
她臉色蒼白,淚雨如豆,慟哭道:「三郎,臣妾三日前才知自己有孕,原本想先穩住胎再告訴你和姐姐,誰知……」
「姐姐!」她將臉轉向我,字字泣血,「妾身不過是撿到你舊日的耳環,多嘴問了兩句,你就懷恨在心,要如此害我嗎?」
「耳環?」倪昀很疑惑,「什麼耳環?」
這時,凝雨哭著跪下,「皇上,奴婢前兒個出宮回家探親,去玉榮寺上香時碰見一個男人,從他身上掉下個耳環。這本不是什麼稀奇事,可巧就巧在奴婢撿了想追上去還的時候,發現那耳環竟是宮中制品,上頭還刻了一個『瑤』字,奴婢便知此事蹊蹺,把耳環拿了回來給娘娘。」
「娘娘打小和皇后娘娘一起長大,看一眼便知這是皇后娘娘的私物,便今日拿了來還給她,不知怎麼的,明明說得好好的,突然娘娘就血流不止了……」
男人,私物,這兩個詞語足以讓倪昀失去理智,在云若流產的背景下,我已失去解釋的資格。
更何況,我解釋也無用。
大掌高高揚起,破空而來,打在我的臉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我狼狽地躺在地上,看著倪昀如狼一般狠厲的眼神,心中一片冰冷。
紫蘿哭喊著扶起我,我頂著痛到麻木的臉頰,跪下道:「臣妾是冤枉的。」
汪福撿起從我身上掉落的耳環,呈給倪昀看。
「這還是冤枉的嗎?」倪昀狠狠地將耳環扔下,一腳踩了上去。
我閉上眼睛,知道云若已做好萬全的策劃,根本不會給我喘息的機會。
我俯下身子,額頭點地,「皇上,臣妾沒做過的事,臣妾不認。但這皇后之位,臣妾自認無才無德,請皇上另擇身世高貴的賢明美人。」
「哈哈!」倪昀氣極反笑,「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后!朕如你所愿!汪福!」
汪福嚇得連忙上前,欲言又止:「皇上,您三思啊。」
倪昀沒有理會他,高聲喊宮人們將我拖下去禁足,宮中不許任何人進出。
廢后旨意終究沒頒布下來,因為太后聽聞風聲后,連忙派了人來勸阻。
后面的事,我就無法得知了。我怎麼也沒想到,云若會狠心到用自己的孩子來報復我。
如今,她勝利了。
宮室幽寂,我頹然地坐在床前,腦中忽想起她說的生不如死,不由得顫抖起來。
「紫蘿!紫蘿!」
紫蘿應聲而來,許久沒見過我如此驚慌的模樣,「娘娘!娘娘!奴婢在這兒。」
我握住她的手,懇切地看著她,「紫蘿,幫幫本宮。」
「娘娘,您只管說。」
「云若把阿晏抓進宮,我緊抓著胸口,眼淚一滴滴砸下來,我努力放輕聲音,「如今還不知道云若會怎麼對付他,你去找找,務必幫本宮找到他。」
我緊抓著胸口,眼淚一滴滴砸下來。
我知道這個請求很為難,但現下實在沒有辦法,如果倪昀知道了,我難以想象會有什麼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