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單合同上的 bug 很明顯,只不過他那時候像丟了魂似的,一點沒察覺到。
但這些和我也沒什麼關系了,正要扭頭離開,剛鎖上店門的店員看見我,打了個招呼:「笑笑姐,還沒走啊。」
我胡亂應著。
宋致遠聽見聲音,自然也看到了我,熄滅煙頭,幾個跨步來到我身邊,聲音帶著疲倦和喑啞。
「我們談談好嗎?」
我沒理他。
宋致遠又追上來:「她用懷孕威脅我,我才同意離婚,笑笑,你知道的我有多喜歡小孩子。「我鬼迷心竅才會……我錯了,你原諒我好嗎?」
我又何嘗不喜歡小孩子呢,但我們的孩子究竟是怎麼沒的,他清楚得很。
這話無疑是在我的心口上插刀。
我扭頭就走。
宋致遠急了,沖上來緊緊抓住我的手腕。
掙扎之間,他的手被我甩到了墻邊,蹭掉了一大塊皮。
一米八幾的大個子,頹然坐在墻邊,淚流滿面。
「我真的后悔了,孫芊根本是個瘋子,她沒懷孕,卻騙了我。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行嗎,我跪下行嗎?」
他紅著眼睛,似乎走到了崩潰的邊緣,好像我的「是」字一落,他真的會立馬跪下。
我很想大聲質問他:為什麼你覺得只要道歉,就一定會獲得原諒呢?
但周圍都是人,宋致遠的舉動已經吸引了他們目光,有人看過來,小聲議論著什麼。
為了不鬧得太難看,我把他拉到了一旁。
「宋致遠,我們已經離婚了,咱們好聚好散不行嗎?」
我不知道,男人可以這麼善變,離婚的時候還說你別后悔,轉頭就說我后悔了。
他胡亂地揉了揉頭發,想要抱我又不敢,模樣既焦躁又可憐。
「沒有你一切都不對,我做什麼不對,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哪怕到這一刻,看見他的樣子,我還是本能地心痛。
我們在一起二十年了。
一個人有多少個二十年呢?
有時候我也忍不住想,如果我們當時沒有在一起該多好。
我們還是彼此最好的朋友,還能互相陪伴,分享經歷的高山低谷。
身后突然傳來了兩下按喇叭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氣氛。
一輛熟悉的車停在身邊,車窗降下,露出的是凌以繁的臉。
昏黃的路燈下,他敲了敲車門,淡淡掃了眼宋致遠,又把目光放回我身上,
「順路,來接你。」
可我在西區,他在東區,哪里順路了?
我還錯愕著,一聲冷笑突然響起。
宋致遠滿臉自嘲,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這就是你說的好聚好散?」
說完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神情態度好像出軌的是我似的。
我努了努嘴,想開口解釋,但又覺得沒什麼好解釋的。
我沒有無縫銜接,也沒有騎驢找馬,問心無愧。
正要拉開車門,宋致遠卻像瘋了一樣,一把拽過我的手臂,指著我的肚子諷刺道:「唐笑,你這里死過人,你憑什麼覺得他還會要你?」
十年枕邊人,最知道怎麼傷你入骨。
我想狠狠扇他一巴掌,可是手還沒抬起來,宋致遠的臉上已經挨了一拳。
很重的一聲悶哼,回蕩在街邊。
我冷得瑟瑟發抖,直到凌以繁將渾身顫抖的我塞進車廂,我都不明白我們轟轟烈烈的青春,為何會結束得這樣不體面。
18
車子開到西單時,我已經調整好了狀態,凌以繁再三確認我不用回家休息,才把我帶上了樓。
包廂里,凌菲等我們好久了。
我們默契地沒提剛才的插曲,開了兩瓶酒喝了起來。
凌菲剛出差回來,風塵仆仆,灌了一口啤酒,就講起了傻逼甲方。
我默默聽著,時不時給她遞個紙巾,一頓飯下來,她已經喝得不省人事。
因為不順路,我就讓凌以繁送她回去,自己打車走就行。
凌以繁卻嘆了口氣,把凌菲放到后車座上。
「小兔崽子,磕死老娘了。」凌菲大叫一聲,昏睡過去。
凌以繁無奈地關上了車門,轉過身來面對著我,突然來了一句。
「如果他再來找你,你可以隨時叫我來。」
他的目光灼熱又熾烈,我瞬間動了他的意思,卻不知道怎麼回答。
明明他沒有做出過什麼過分的舉動,連表白都沒有過。
我怕自己想多了,又怕自己想少了,挑明了反而難堪。
把一個扎根了二十年的人從生命中剝離,已經耗費了我全部力氣,我愛不了其他人了。
然后我猛然意識到,最讓我生氣不是宋致遠的背叛,而是他讓我失去了愛上別人的勇氣。
漫漫余生,也許我還會遇到愛我的人,但我再也不會輕易奔向他了。
因為我明白,再真的承諾,也總有一天會過期。
我低著頭不說話:「我知道你什麼想法,但你還年輕,沒必要找一個離過婚的女人。」
凌以繁擺正了我的身子,十分真誠地直視著我的眼睛:「離過婚怎麼了,唐笑,你要是把那個人的話當真了,才是真的犯傻。」
我微微發愣,不知說什麼好,最后只能喃喃說了句「抱歉」。
我沉默得有些久,他讀懂了我的意思。
似是為了安慰我,他伸手撓了撓后腦,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模樣:「那我先排個號,等姐姐想談戀愛的時候,可以優先考慮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