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時只想著,死了就一了百了,就能去找封源了,告訴他,我盡力了。可我沒想到的是,因我假作封源任了太守,兢兢業業,懲惡揚善,行了不少好事,積攢了不少福緣,竟讓我一步登仙,自然也就有了源源不斷的靈力供養。”
看著這張滿目滄桑靈力耗盡的老臉,阿姚愕然,她原本一直以為封使君老成這樣,定是資歷老道的老神仙了,沒曾想比她年歲還小。
知曉真相后,眾人只覺著心中感慨萬千,為這天意弄人,為了封源,為了伯都,也為了被困于一紙陣法的眾多村民。
就在幾人心思輾轉時,一陣地動山搖,一股子磅礴氣勢從西邊的山上沖天而出,很快就洶涌四散開來。
柏久臉色大變,朝著封使君看了一眼,隨即攜著阿姚急急向著落霞山掠去。
“天絕陣,破了!”
11
伯都孜孜不倦維護了八十年,天絕陣里孕育了多年的天地清氣噴薄而出。落霞山的桃林被這生機澆灌,光禿禿的樹干竟然生了綠葉開了花。
“你現在知道我方才為何生氣了吧,我氣的不是你行下這瞞天過海之事,而是你竟然置周遭人全不顧。”
“你現在應當知曉了,天絕陣本就逆天而為,牽一發而動全身。陣法一破,天地秩序一亂,天絕陣所在的落霞山甚至浣溪鎮都會受到影響。我們發現得早,尚且天搖地動,到時候鬼差臨門,陰陽顛倒,你想想會有何后果?”
伯都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他怔怔站在那崖壁前,看著崖壁上已經變得半枯的藤蔓,心中涌上無盡悲哀。
他能感受到,天絕陣里混沌生機在一點點流逝。
他知曉是因為阿姚出來時五雷花錢威力過大,將天絕陣撕開了一道裂縫。而銀霜私自外出,破壞了天絕陣中的平衡,混沌蓮子演變而成的小千世界也在慢慢坍塌。
裂縫越來越大,氣息外泄越來越多,這就造就了外頭地動山搖之勢。而他已經無力再修補蓮子,也無力彌補那裂縫,柳橋村里早就該入地府的亡魂被發現只是時間問題。
可他不敢進去,他不知該如何應對,該如何跟村民們解釋過往的欺騙,怕看到一雙雙失望的眼。他也不敢將他們接出來,不敢眼睜睜見著他們灰飛煙滅。
他回頭看向柏久,再次跪倒在地,“還望仙君指一條明路!”
柏久巍峨立著,面上露了幾分倦意,“你可知你犯下的是欺天之罪,沒人救得了你,也沒人救得了他們。”
“還望仙君大發慈悲,救救他們,他們是無辜的!”伯都一下一下磕著,不管不顧。因為他除了央求柏久,別無他法。
天地間陷入了長久的靜默,誰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就在這時,身邊一道刺眼的紅光閃過,瞬間一股震懾心魄的陰寒之氣橫亙天地,四處沖蕩開來。
柏久大變,待要去阻攔時已經攔不住了。他身旁的阿姚不見了,而她方才所站之處,一株通體紅光的紅蓮搖曳盛開。
斗大的紅蓮從地上扎根,垂地倒往上卷,頂上一朵巨大的紅花,阿姚端坐其中,指間纏繞著無數道紅光。這些紅光的盡頭,貼在那半枯的崖壁上,天絕陣里外泄的氣息被堵住了。
“先生,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阿姚的語氣中滿是決絕。
伯都跪在地上抬頭仰望著,怔怔道,“阿姚,你……”
“我本就是冥河里的接引紅蓮,與那混沌青蓮一樣,同屬于佛前供養的蓮子。混沌青蓮的缺口,唯有我能補上。”
“阿姚,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柏久一臉平靜看著他,手掌握成了拳,指尖發白。可阿姚能聽出來也能看出來,他這是生氣了。
她從未見過她家先生生氣,之前在歸來居是一回,此刻又是一回。
她的心中橫著一桿秤,這一端是歸來居熟悉的一切,另一端,是柳橋村的男女老少們。
她答應過他們的,她要去看他們,去替他們探望失散多年的家人們。那一張張笑臉,那一張張熱情待她的面孔,一一在眼前浮現。她實在是不忍見著他們從平靜的生活中幻滅,走向死亡。
她感覺得到自己越來越吃力,“對不起,先生,阿姚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了……”
12
“得了,還等什麼呢,嚇唬嚇唬得了。”
烘托至悲痛欲絕的氣氛霎時被人澆了一瓢涼水,伯都的眼淚被豐隆云君一聲大喊,愣是凝在了面上。
豐隆云君瞪了阿姚一眼,極其不耐煩凝了道水線砸向紅蓮,將阿姚捆吧捆吧團起來扔進柏久的懷里,一邊用靈力溫養著她體內枯竭的經脈,一邊惡狠狠說道。
“讓你好好長長記性,總是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我和你家先生在這兒,還輪得到你動手?”
柏久揉了揉眉心,輕輕攬著阿姚,右手以指為筆,在空中畫出一道靈符。
“楚月,速來見我。
”
那靈符閃著金光,飛至半空很快消失不見。
山雨欲來,帶著腥咸的海風頓生。
不多時,就見著一紅衣女子出現在眼前,單膝跪地,似是有些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