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瞟了一眼臥室門。
「我請你吃早飯。」說著我就拖過他的杯子放桌上,不等他回答拉著他就往外走。
林城已經做了許以愿好多年的助理了,跟許以愿一樣大。
「本來剛開始只是想找個兼職,是許以愿的父母找到我,說我們在一起,學校照顧起來比較方便,薪資也豐厚,我就同意了。」林城和我一起坐在一家咖啡店里,開始跟我講許以愿的事。
我看他:「你也是 A 大的?你知道他打架那個事?」
「就是因為打架,他父母才不放心他,找了我。」他看向窗外,「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坐在鋼琴前,像個沒有生氣的提線木偶。剛開始那幾個月,他沒跟我說過一句話,也沒見他跟別人說過一句話。他父母說他的病情在上了大學后越來越嚴重,脾氣越來越怪,越來越不愿意跟人說話。」
「那次打架以后,他在家里調養了很久,每周都有心理醫生會診。」
這些話像是密密麻麻的針,全部扎在我的心上。
「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他的病情基本穩定。熟悉的人他也會說兩句話,除了睡眠依舊不好以外,好像什麼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個時候你回來了。」他側回頭來看我,「那天音樂會演奏完,他坐在后臺渾身都在發抖。」
「你知道嗎?他抬起頭看我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他顫著音對我說:『她回來了。』那時候我真的就在想,你到底是個什麼鐵石心腸的人呢,才能這麼對他。」林城握著手中的杯子,有些無奈,「我阻止不了他,誰也阻止不了他。」
我低頭垂眼,淚一下一下滴到我放在膝蓋上的手上。
滾燙,生疼。
和我此刻疼得縮成一團的心一樣疼。
「他一直以為,是你不要他了。」
我搖頭,卻說不出來一個字。
「他以為,你嫌棄他有病。」
「不是的,不是的。」我哭出來。
這麼多年,我真的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后悔過。
如果當年我沒有躲進琴房。
如果我對他不要有那麼多的好奇,如果我沒有一次又一次去糾纏他。
是不是他就會順遂很多?
在小區樓下,林城走在我身后叫住了我。
「對了,他有只壞掉的鋼筆,應該就是那次打架弄壞的。」
鋼筆?
許以愿為了一支鋼筆和別人打架?
應該只是一個宣泄口吧,他那時候的病情已經加重了。
我點點頭,沒有多想便上了樓。
進屋的時候許以愿已經醒了,他坐在沙發上朝我們看過來。
「你跟她說了什麼?」我們還沒進屋,他就冷聲問林城。
可能是因為我剛哭過,他看見我眼睛和鼻子都是紅的。
我坐到他身邊,撒謊道:「是我跟他講起了我奶奶。」
「給你買了點粥,你趁熱喝。」我不敢看他,連忙把剛放到桌上的粥解開。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聽話地端起粥開始喝。
過了一會,他抬起頭來看我。
「今天我陪你去看奶奶。」
原本還盯著他想著剛剛林城說的那些話的我,見他抬頭連忙別開眼。
慌張之下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麼。
「嗯?」
「今天我陪你去看奶奶。」他也不惱,耐心地又說了一遍,「告訴她,我要娶你。」
我瞪大眼睛。
好像是他趁我不注意往我腦袋里扔了顆雷。
「不是說要讓我負責嗎?」
12.
這是我回國后第二次來看奶奶。
我站在奶奶的墓碑前,看著許以愿輕車熟路地掃掉碑前的落葉,再把帶來的花擺在上面。
「奶奶,這就是我跟您說過的許以愿。」奶奶還在世的時候,我不止一次跟她提起過這個對我來說很特殊的人。
奶奶那時候總是拉著我的手說:「小雨喜歡的人啊,一定要帶來給奶奶瞧瞧啊。」
沒想到,隔了這麼久,我才有機會帶來給她看看。
許以愿很認真地在奶奶的墓前鞠了個躬:「奶奶,我來看您了。」
這一幕在我曾經那八年里,做夢都沒有想過。
許以愿在奶奶的墓前對奶奶承諾,這輩子一定對我好。
回去的路上,我問他:「你以前是不是來過?」
他牽著我的手,地上我們的影子交纏在一起。
「嗯,想你的時候會來,這個城市只有這里和你有關了。」
我的手不自覺抓他抓得更緊了。
在國外的日子里,我總是活在自己的悲傷中,從來沒想過許以愿會過得不好。
可能我不敢想。
我不覺得自己有多重要。
畢竟我從小就是一個被拋棄的人。
許以愿以在我這里能有更好的睡眠為由,說要繼續住在我家里。
自從聽了林城那些話以后,我更是對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這一次我沒再客氣地要睡到沙發上。
我們一起躺在床上,房間里只留了一盞很暗的夜燈,誰都沒有睡著。
「明天我帶你回家。」不知道過了多久,許以愿突然開口。
帶我回家。
我的手在被子下緊張得捏成一團。
「我們結婚。」他側頭來看我,眸子里都是堅定,「好不好?」
那樣小心翼翼地詢問,像是對待這世間難得的瑰寶。
我挪了挪身子,靠得更近一些。
「好。」我把腦袋靠在他肩上,鄭重又認真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