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我。
好。
很好。
我伸出手指,在黑白琴鍵上瞎按一通。
琴聲戛然而止。
「我不認識你。」他的聲音澄澈,跟他的人一樣干凈。
微微皺起的眉可以看出來他此時的心情。
我上半身幾乎趴在鋼琴上,仰起頭看他,賤兮兮道:「那我們現在認識認識。」
他的目光剛接上我的目光就立即別開,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
像個被調戲的良家女子。
這大大激起我的興趣,一時也不怪他不愛搭理我了。
「上次我不是說我的名字了嗎?你不記得了?」我故意偏頭去對他的目光。
被我惹得煩了,他索性背過身去。
過了一會,才聽到他淡淡的聲音。
「谷雨。」
2.
「谷雨。」有人打亂我的思緒,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
悅耳又熟悉的琴聲飄入耳中,我抬頭看來人。
是我的同事。
「愣著干嗎呢?進來啊。」
我剛回國,同事說要請我聽音樂會,我因為一些工作沒有忙完就遲到了一會。
結果剛一進場就看見了坐在舞臺中間的那個人。
那人安安靜靜坐在那兒,白襯衣搭著黑褲,聚光燈落在他的頭頂上,像是小時候看的那些童話故事里出現的白馬王子。
我沒有想到我還會見到許以愿。
時隔八年,我再次踏上這片土地,見到的第一個故人居然會是許以愿。
他與八年前看上去沒有太大的區別。
還是那般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同事說許以愿是這場音樂會的特邀嘉賓,臺下坐滿了的聽眾都是為了他而來的。
「雖然沒接受過任何采訪,但他現在在這個圈子算得上是小有名氣。
」同事這樣跟我介紹他。
他能小有名氣是我沒有想到的。
依他的性格,現在能出現在大眾面前演奏對我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
我盯著臺上的他,久久移不開眼:「倒是從來沒聽說過他。」
他這次的曲子是曾經在我面前彈過無數次的曲子。
那時我靠在鋼琴邊上,在他彈到快要結束的時候,伸出我蓄謀已久的手指在其中一個鍵上按了一下:「這樣才好聽。」
我是瞎按的。
但是他從此真改成了我按下的音。
如曾經很多次一樣,許以愿坐在這數千人面前,在曲子快要結束的時候,按下了曾經我調皮按下的那個鍵。
除了我,沒有一個人發現異常。
「你不愛聽這些,當然不知道他。」同事笑著替我解釋。
我其實很愛聽這些。
我最愛聽許以愿的曲子。
在國外的那些年,因為害怕自己太難熬,才從此不碰鋼琴曲。
一曲畢,許以愿站起來。
他鞠躬感謝后,朝我這邊看了過來,我下意識地低頭錯過他的目光。
不知道他有沒有忘記我。
他應該也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他是不可能這樣站在聚光燈下的。
「哎,就這一首曲子,有點可惜。」同事語氣里都是遺憾。
我再抬頭時,臺上的人已經換了一個。
「想聽他的曲子有些難,你算是運氣好的,一來就能聽到。」同事笑著打趣我。
我朝她抿嘴笑了笑。
我的確算是運氣很好的,一回國就能看到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里的人。
只不過我和他如今已經物是人非,我連與他相認的勇氣都沒有。
音樂會結束后,我和同事一起回家。
同事對許以愿多有夸贊。
「聽說他是 A 大的,我知道的時候還吃了一驚,我以為像他這樣的音樂天才會是什麼著名的音樂學院畢業。」同事走在我身邊,說起許以愿的身世。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好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許以愿為什麼會去 A 大,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許以愿,你想去哪個大學?」那時我喜歡坐在他的鋼琴旁邊刷題,刷著刷著就想到這個問題。
許以愿不是很愛說話,就算是我們熟了以后也不太愛說話。
不過那時候我不是很在乎,都是我在說他在聽。
「不如我們一起去 A 大吧?」我眼睛亮亮地看著他,「你這樣的性格,如果沒有我罩著,怕是大學不會好過,不如你就跟我一起去 A 大,我繼續罩著你。」
……
同事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她朝我眨眨眼睛:「你不是說你家住在熙和小區嗎?」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們已經到了小區門口。
「你們這些剛回國的人啊,就是連自己家都記不住。」同事笑著朝我揮揮手,「下周見。」
等到同事的背影消失后,我才打算抬腳往小區里面走。
這時一輛黑車緩緩停在我面前。
車子一看就價值不菲,后座的車窗漆黑一片,看不見里面坐著什麼樣的人物。
副駕駛的車窗緩緩搖了下來,露出一個年輕男人的臉。
「小姐。」年輕男人禮貌地叫我。
我眉頭一跳。
深更半夜,小區門口外,頭頂的路燈忽明忽暗,一輛黑色的小轎車里出現一個男人,對另一個年輕靚麗的女人叫了一聲:「小姐。」
這樣的場景,怎麼想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只能禮貌笑笑,對他道:「你認錯了,我不是小姐。」
這時候還能保持基本的風度,也只有我這樣謙和有禮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