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來,這些劇情都并非他所愿。
「從我誕生的那一刻,我的人生卻在被另一人書寫,掌控。」
「那你沒有嘗試違背過這些劇情發展嗎?」
「我未嘗不想違背這一切,每當我嘗試脫離這種日復一日的無聊把戲,我就會像身患看不見摸不著的惡疾,日夜受疼痛折磨,難以入眠,而后死去,再醒來重復這一切。」
「我似乎從來就不配活著,不配有屬于自己的人生。」
我一直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是清醒的,不想他也一直是旁觀者的姿態。
李煦冥他與我不同,我沒有任何束縛。
而他就像被困在牢籠,手腳都被無數條無形的繩索捆綁束縛,提線木偶一般,一舉一動都被設計好,不許有任何偏離。
一旦作出脫離軌道的行為,便會觸發劇烈無比的疼痛。
如同命運的齒輪從身上碾過一般。
逃不掉,掙不脫。
如果說,剛與他成親時的心疼都是裝的。
那麼現在,我是真的很心疼他。
「我不知道這樣灰暗日子,到底重復了多少次,我瘋了無數次,也死了無數次,看客都說,我是為了一個慕容嫣然,唯獨我自己清楚,并非如此。」
他說著,冰冷的眼中忽然就有了生氣,如同萬物復蘇,冰雪消融:「直到我遇見你,你的種種表現都告訴我,你不是原來的連鏡。在你身上,一切失控都沒有反噬。」
「比如說……」
「比如說,我愛上你這件事。」
我良久說不出話,「阿冥……」
「我姓何,」半晌才道,「其實我也叫連鏡,在另一個世界我叫何連鏡。」
難怪,他會問我,你的故鄉不下雪嗎?
我問他怎與書中設定不同,他卻說他都是裝的。
他知道我是從不同的世界來的,他一直都知道的。
「何連鏡。」他呢喃我的名字,「鏡兒。」
「求求別離開我。」他唇色蒼白,視若珍寶地將我緊緊摟在懷中,像要將我揉進他身體,「哪怕,再陪我一段時間……」
我從未見過他這般害怕的模樣,「好。」
他道:「我不知道什麼是所謂的光,但你來了,我才看見光。」
真正意義上的光。
在這輪回的孤寂中,當一個提線木偶,只為了給主角烘托劇情,促成只屬于主人公的幸福大結局。
萬幸有人讓他窺見了天光,那個人是我。
我摸他的臉頰:「阿冥,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想留在這個世界,留在你身邊。」
「嗯。」李煦冥的手在顫,「以后你身邊所有的吃的用的穿的,我會一一把關。」
我躺在他懷里,閉著眼睛,感受著他的體溫,「阿冥,我們還會有無數個春夏秋冬,一起看很多場初雪。」
20.
我說完這句話,再次失去了意識。
身體不停地下落,墜入了一個冰冷的無底之洞,睜開眼睛我大喊:「阿冥!」
我大口大口的喘息,揮舞手臂,想要重新握住他寬大的掌,卻發現周身雪白,身邊是冰冷的生命儀器,早已不是那個燭火盈盈的溫熱床榻。
一種劇烈無比的刺痛從心間遠處,蝕骨一般。
滾燙的熱淚從眼眶涌出,「李煦冥。」
有人驚慌失措地大喊,「醫生她醒了」,我耳邊的世界嘈雜一片。
我幾乎喘不過氣來,用盡最后的力氣拔掉了臉上的氧氣罩,我要見他,回去找他。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告訴我,我由于工作過度勞累,暈倒在茶水間,在 ICU 里躺了好幾天,現在已經搶救過來了。
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有父母,孑然一身。
唯有賺錢與看小說能給我和我帶來短暫歡愉。
此刻陪伴在我病床邊的,是我從小到大的至交兩個好友。
我頭疼無比,懷疑我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試圖告訴好友,我去了另一個世界,好友安慰我道:「小鏡,你應該是做了個噩夢,現在醒了,什麼事都不會有了,別擔心。」
可我分明記得。
他那雙孤寂的眼睛,像黑夜里晦暗的月亮,笑起來綴著璀璨星子。
他在我耳邊祈求著,讓我不要離開,讓我再陪陪他。
而我答應會和他在一起,度過往后余生,許下了春夏秋冬。
這不是噩夢,是我不愿離開的桃花源。
21.
出院后,我的生活恢復正常,我辭去了 996 的工作,把自己封閉在家中。
以前的領導打來轟炸電話。
說給我減輕工作量,待遇提高了很多,讓我回去上班,我置之不理。
好友登門說:「你好像變了一個人。」
我茫然:「以前的我是什麼樣的?」
「以前的你很愛笑,很愛吃,工作也很拼,但是工作之余很喜歡在網上看各種沙雕視頻,說話的時候全都是是梗。」她說,「現在的你變得很沉默,不愛笑,像是失戀了,丟了魂似的。」
我不置可否:「是嗎。」
我沒有失戀。
我只是永失我愛。
「如果可以,我寧愿不醒來。」
22.
出院后回到家,我失魂落魄地繼續我的生活。
以前感興趣的所有事情,現在對我而言都提不起興致。
我翻出那本壓箱底古言小說。
試圖證明這一切真的只是昏迷時的夢境,真實到能以假亂真的夢。
可書上的文字,分明卻發生了改變——
他在落英紛飛的桃花樹下,輕吻她的唇。
在人來人往的街道,指尖撫去她嘴角沾上的糕點碎,任她笑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