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謝仞,你不能傷我。」我輕輕撫摸上他今天下午在我嘴角掐出的淤青,撫上他掐了許多次的脖頸,「我不是你可以隨手丟棄的寵物,也不是你可以動輒打罵的下屬,你若當真喜歡我,日后便不要再傷我。」
我所期盼的,并不是謝仞給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的一時興起,而是他給予我的那份長久的溫柔,還有他平等待我的那份尊重。
沉默良久,謝仞開口了,眼中是從未有過的鄭重,「好。」
我輕輕舒了口氣,心中竟有一分如釋重負。
我伸手,牽住謝仞的手,同他一起在桌邊坐下,「阿仞,我餓了。」
許是驟然聽見「阿仞」這個稱呼,謝仞好一會才回神,擰著眉,一副要扒了福子皮的架勢:「不是讓福子送了吃的給你嗎?」
我笑著伸手撫上了謝仞眉頭:「福子哭著說了好些話,說你如何在意我。說得我心里堵得慌,便來找你了。」
謝仞吩咐了飯食,我與他一同吃,如從前一般,他食甜我食咸。
「阿仞,你為什麼喜歡我?」我看著謝仞,這是我困在心底的疑惑。
謝仞眼神微閃:「食不言。」
「阿仞,我想知道。」我看向謝仞,眼中全是堅決。
謝仞放下了筷子,沉默許久。
隨即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方才開口。
「我……我看過你的足。」謝仞沒頭沒腦悶聲冒出這一句。
「誒?」我怔了怔,隨即想到中元節那天夜里,千鯉池邊,謝仞擰著眉說我不知羞恥。
原來……他竟只是對我負責?
我懊惱地拍拍頭,覺著自己果然是自作多情了。
謝仞的手不斷摩挲著酒杯沿口,抿著唇,「也……不僅是如此。
」
我看向謝仞,等著他開口。
謝仞又倒了杯酒,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杯了,謝仞的眼下與耳尖都已微紅了。
「世上想殺我的人多如牛毛,而你從未想過要殺我,恰恰相反,你還替我止血,哭成淚人。那時我便覺得,你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膽小的,且純良的女子。」
「我留了你的性命,可我還是擔心,你之前做的一切不過是做戲。后來才發現,你當真單純極了,對權利之爭也全然沒有想法。」
「中元節那天夜里,你一個人在池邊哭,說起榮國公府,你對榮國公府怨念很大,我本以為你只是榮國公府一個不受寵的表小姐,仔細查了才發現你好幾次差些在榮國公府丟了性命。」
「那時,我便明白你與榮國公府,與太后是沒有情分的。既是如此……你對我也便沒有威脅了。我又……看了你的足,留在身邊也并非不行,你這麼純良。」
「可是,你怕我,和所有人一樣。你甚至不想在我身邊多待一秒,哪怕發著高熱,你在我身邊也睡不著。對食,求的就是一個貼心的伴,你若是對我避如蛇蝎,我又何必留你在身邊。」
「可是,每每要動手的時候,看見你憋紅的臉,我總是下不去手,你終歸替我療過傷。」
「我問你,你怕我嗎?你回回都說怕,我氣極了。可是,轉念一想,你說的終歸是實話,你并沒有誆騙我。而且,你似乎也并沒有你說的那樣怕我,只要換一床柔軟的褥子,你也能在我身邊安然睡過去。」
「你也可以像個小姑娘一樣,在我身邊毫無顧忌地吃得滿嘴油光,也可以笑著在我身邊喂魚。
我想,只要我對你好一些,時間長了,你就不怕我了。日后……也許也能給我做些香囊兜帽之類的小玩意。」
「中秋的時候,你拿了月餅戲弄我,笑得開心。那還是頭一次有人敢戲弄我,那時我便知道,你可能沒這麼怕我了,我便想著,與你挑明了,往后……便可一直如此了。」
謝仞一邊說,一邊不停地灌酒,似是給自己壯膽。
他不喝酒時,話從來沒有這樣多。
我默默聽著謝仞說著這一切,歸根結底,謝仞也同我一樣,不過想尋個伴,尋求一份溫暖。
他小太監出身,一定受了許多苦,又是那樣一個陰鷙詭譎的性格,他一定比我更渴望……身邊有個貼心的人吧。
而我,可能恰好出現了。
謝仞喝了太多酒,眼里已有些霧氣了,眼眶與耳尖皆紅透了。
他似想問些什麼,卻又訥訥不曾開口,嘆息一聲,拉起我,「我送你回去。」
我瞧著謝仞晃晃悠悠,連站也站不穩,攙了他一把,拒絕道:「不用送了,就在隔壁。你睡吧,喝了這樣多。」
他搖搖頭,牽起我的手腕,走出了院子。
我怔怔看向謝仞,我的房間與他是相連的,如今他要帶我去哪?
「我讓人把隔壁的院子收拾了,日后你就住這。」
我看著面前的院子,不禁開口:「太大了,我原先住著的耳房就挺好的……」
「耳房是丫鬟住的。」謝仞看向我認真地說。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他的意思是我與從前是不同的了。
謝仞明明已經喝醉了,目光迷離,卻還是這樣認真,竟有些可愛。
「我如今不是丫鬟,那是什麼?」我笑臉盈盈望向謝仞。
他偏頭不敢看我:「你早些休息。
」
我也不再逼他:「那好,阿仞,晚安。」
謝仞眼眸清澈,方才的微醺散去了不少:「晚安。」
我轉身走向院子,卻聽得身后他聲音微啞道:「我不會再傷你了,你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