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一直不見我,我找不到你,我回家找你,聽說你沒回來,我就在這里等你。」
他似乎是怕我誤會什麼,又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你會來這里,我就是想碰碰運氣。」
而我只是冷漠看著他,輕輕抽回手,插入棉服兜里。
「陸灼,你煩不煩?」
他身體微微僵硬,最后才小聲解釋道:「對不起,我,我就是想見見你。」
我沒理他,也沒了想看煙花的心思。
轉身便朝家里走去,他拉著我的手不放,跟著我的身后,偷偷觀察我的表情,我甩開他的手。
「別碰我。」我對他惡語相向,他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跟著我自言自語道:「新年快樂,香香,這是我們一起過得第一個年。」
下一秒他聲音忽然雀躍起來,「我們還有第二個年。」
他似乎總喜歡暢想未來,未來的我們,未來的生活。
可他似乎從沒有想過,那些被他欺負過的人,還有沒有未來。
到了居民樓時,我腳步停下,看著他道:「不會有了。」
他愣了愣,最后才慢慢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
「能不能不分手?」他態度低到塵埃,忽然伸手給自己不停的扇巴掌。
「不分手好不好,我來贖罪。」
我沒理他,他就一直刪著巴掌跟在我的身后,聲音清脆。
我回頭,抓住他的手,忽然覺得無奈,我回頭看向樓上亮起的燈,窗戶上映著少年舉著貓的身影。
我看著陸灼,聲音很是認真:「前路光明,我又何必回到泥里。」
陸灼愣了愣,最后低下頭,直到我上樓,他也不曾離開。
房門打開,屋子里暖洋洋的,滿是面條的香味。
程星看見我回來,從廚房探出頭,紅著臉,最后訥訥開口:「林香香,新年快樂。
」
我眼眶有些酸脹,輕聲道:「謝謝你。」
程星撓撓頭,紅著臉道:「我也就面煮的暫時能吃了,你先將就一下,其他的我可以學,我,我…媽說,不能留女孩子一個人過年。」
聞言,我心里暖暖的,眼睛有些泛紅。
他看見我的模樣,有些不知所措,最后才站在我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拍了拍我的發頂。
「不是我媽說的……」
我愣了愣,抬頭看見他有些臉紅,他又重復了一遍,「不是我媽說的。」
我低下頭,只覺得空氣忽然有些熱,心臟劇烈跳動著。
我們一起守歲,他鄭重其事的給我包了一個大紅包。
我只覺得好笑,便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程星撓撓頭,沒有說話,眼睛卻彎彎,溫柔注視著我,最后才道:「過年嘛,圖個吉利。」
我守歲守的昏昏欲睡,他將我抱回房間,又替我蓋好被子,房間燈滅,我睜開眼睛,眼里一片清明,手里的紅包忽然變動灼熱,我心里卻忍不住溢出歡喜。
網上的事情并未對我造成很大影響,反校園霸凌的賬號私信卻涌入很多志愿者,有學法學的學生,有已經就業的律師,有各地的記者,有學心理學的學生……
反校園霸凌賬號通過輿論熱度,又聯系當地警方,救助過不少瀕臨絕路的小孩。
我們一起幫助開導那些走上絕路的孩子,于是我變得愈發忙碌起來,每當遇見那些人的投稿,那一字一句,就像血淋淋的刀,扎的我整修整宿睡不著覺。
我看著后臺未讀的私信,難受的心臟發疼。
我原以為我已經是很倒霉的人,可原來我的事情只是這座大山的一塊石頭。
其實我們也做不了什麼,可我們依然要做點什麼。
我已經走了出來,可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而事情解決過后,我覺得我開導旁人的話術過于蒼白,無非是你要勇敢,你要學會反抗。
后來在夢里我也會告訴那個被欺負的海綿寶寶,說你要勇敢,你要學會反抗。
這幾乎成為我心里的執念,我總在想,要是我當年勇敢一點,再勇敢一點,鬧到破罐子破摔就好了。
那位主動聯系我的律師也是校園霸凌的受害者,后來她用云淡風輕的語氣告訴我。
「我以前總覺得,要是我當年勇敢一點就好了,可后來我想清楚了,少女時期的我不是現在的我,她未經世事,她懦弱的情有可原,可即便懦弱也不是被欺負被大家指責的理由,錯的從不是我,是那些欺負我的人。」
是啊,錯的從不是我。
既是他們的錯,又何必由我買單。
7
在我創立反校園霸凌組織的第三個年,有媒體邀請我上訪談節目。
我將我的故事在鏡頭面前娓娓道來,面對媒體鏡頭,其實我是有些害怕的,捏著裙擺的手指泛白,程星陪在我身邊,在鏡頭后舉著大大的橫幅。
「香香,你是最棒的。」他舉著橫幅,彎著眼睛。
忽然,我內心的緊張就消散了,忍不住朝他笑了一下。
我想到小時候發生的那些事情,我以為時間久遠,我會忘記,可是去想,卻又仿佛歷歷在目。
有些時候,我甚至沒有意識到,別人在對我進行霸凌。
小學的時候,班里的同學編著兒歌罵我,因為買不起衣服,因為臉方,因為穿了同班同學淘汰下來的舊衣服,因為穿了打補丁的褲子,所以這首大家都會唱的兒歌,伴隨了我整個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