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他對視,突然不想問這個問題。
若是為了聯姻,他還有更多的選擇,完全沒有必要在我這棵樹上吊死。
「可是,路文彥,我可能沒法愛上誰了。」
情感隨著那場大火,仿佛關上了開關。我真的很難再有那種怦然心動全世界只剩下他的感覺。劉醫生說藥物會有一定副作用,人對情感的感知能力會降低,不會大悲,自然也不會大喜。
而這個藥,我可能還要再吃三四年。
路文彥輕輕抱住了我,「沒關系,我愛你就夠了。」
路文彥才是最大的騙子,他說他不相信存在純粹的愛情,現在卻說他愛我。
我想了許久,回抱住了他,「路文彥,我唯一確定的是,我現在不討厭你,應該也挺喜歡你。」
依賴會成為習慣,他陪我度過的數個難熬的時刻,在回憶的長河里閃閃發光。
他得意地笑,「那是我的榮幸了。」
我在他計謀得逞的眼神下戴上了戒指。
訂婚消息發布的那晚,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過來,我不知為何下意識就覺得是時舟。
屏幕一直亮著,滅了,沒幾秒,再亮起。
黑夜里那處成了唯一的光源。
良久,我還是接了,對面傳來他沙啞的聲音:「阿霖。」
我不知該怎麼形容這聲呼喚,悵惘、懷念、愧疚?卻能讓我想起最初認識的他,陽光下是個清冷的少年,嘴角有和煦的笑,眼里有似水的溫和。
「你別急著掛,」他急急懇求道,「讓我和你說說話,就說說話。」
他此刻應該正因為醉酒頭痛不已,這是他的老毛病了。
我輕輕應了一聲。
手機那頭傳來他長長的嘆息和我不知道的過往。
沒遇到我之前,時舟家中唯一的經濟來源就是他母親。雖然生著病,但一天還是要打好幾份工才能供他繼續讀書。進了初中的他,想偷偷摸摸勤工儉學,但最終因為年紀太小被拒絕了。
然后他遇到了我和我的父親。
我爸和他分析利弊,如果他兼職打工賺錢,就會耗費大量的時間,導致學習沒法跟上;而如果接受了他的資助,只需要在學校里把我照顧好,其他的都不用操心。
「你年紀太小,不知道要把目光放得長遠一點。眼前打工能賺到多少錢呢?學習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這話沒錯,但時舟總覺得他仿佛在賣身。
童養夫,吃軟飯……這些頭銜,把他的自尊踩到了泥地里。他無能為力,只能把一腔怨氣發泄在我身上。
「我從沒有恨過你,說到底,我恨的是無能的我自己。」
哪怕大學期間他拼了命的兼職攢錢,也頂不住一場手術費。
再次見到我時,他認命了。
「有些人天生就站在終點線,我用盡一生都夠不到。」
「阿霖,后來的兩年我真的愛上了你。」
他似乎是哭了,聲音有些哽咽。
「我好想你。」
「如果當初我選擇救你,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
「阿霖,我送你的那枚戒指,我從垃圾桶里找回來了。」
「很晚了,」我終于出聲,「時舟,去喝點蜂蜜水,然后睡覺吧。」
他仍舊沒掛,輕聲問道:「你真的要和他結婚嗎?」
「嗯。」我應了聲,把電話掛斷。
我沒想到第二日時舟會去找路文彥打架,等我趕到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被保安分開。
我想都沒想就徑直沖到了路文彥身邊,確認他只是嘴角挨了一拳后才松了口氣,但仍舊憋不住怒氣,難得失控地吼了時舟:「時舟你是不是有病啊!」
其實他被打得更慘,鼻青臉腫,衣衫凌亂,被我這麼一吼,人像是死了一般。
意識到自己有點過分了,我愣了下,轉而聽到路文彥倒吸冷氣的聲音。我才發現他的右手擦破了一大塊皮,鮮血淋漓,看著很嚇人。
我被刺目的紅嚇到,不自覺緊張起來,「我帶你去醫院。」
路文彥靠在我身上,用安撫的語調說:「沒事,還要工作呢。」
我白他一眼,「公司少你一天會倒閉?」
他悶悶笑了,在我的怒視下舉手投降,「去我辦公室吧,有醫藥箱。」
我讓保安把時舟帶走,和路文彥一起去了他的辦公室。
上藥的時候,我因為太緊張,下手有點重,路文彥不免「嘶」了一聲,我立刻慌亂地道歉,他卻用左手揉了揉我的頭,「這麼緊張干嘛,我又不是快死了。」
他不知道我有多恐懼鮮血,尤其是從手掌和手臂流出的鮮血,那是我童年時期的噩夢。
見我半晌沒吭聲,路文彥才覺出不對,湊近了些,「霖霖,真的沒事,你要是還不放心,我們現在去醫院做全身檢查。」
我發現自己聲音都在發抖,「為什麼要打架?」
「雄性動物為了爭奪配偶,斗毆不是很——誒,你別哭啊。」
他這麼一提醒我才發現自己哭了,避開他的手抹了一把淚,瞪他,「不許再打架。」
不要打架,不要受傷,也不要再流這麼多的鮮血。
他已然怕了,又湊上來,抵著我額頭,「好好好,我的錯,讓你擔心了。」
才訂了婚,他就變得如此膩歪,讓我很嫌棄,「離我遠點。」
「好。」他飛快地親了一下我的額頭,自動后退二十公分,笑得很找打,「這是補償。
」
我還是心有愧疚,便在事后主動找了時舟。
「我們之間真的已經結束了,我希望你不要再打擾我和我身邊的人。」
他如今的狀態難以形容,就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所以你還在怪我。」
「不是。」我很努力地解釋,「結束的意思是,我們之間是陌生人了。所以我不愛你,也不怪你,我只希望你能離我的生活遠一點。」
時舟的神情仍舊執拗得可怕,讓我不得不放下重話:「時先生,如果你再騷擾我和我的家人,我會報警。」
「不要讓我討厭你,時舟。」
良久,他才淡淡道:「好。」
咖啡店外,路文彥已經在招手,示意我可以回家了。
于是我告別了時舟,走向了路文彥。
這幾日因為路文彥右手受傷開不了車,換成我開車。
他坐在副駕駛座,完好的左手時不時作亂,逼得我威脅他,「再動我就找司機了。」
原本我是有司機的,就是被他辭退了。
路文彥這時才松手,又用半玩笑半認真的語氣說:「霖霖,我很高興那天你先跑向我。」
訂婚時他都沒說「很高興你愿意嫁給我」,如今這麼一件小事他倒是樂得不行。
我選擇不回應他的酸話。
那晚我被他道德綁架留在他家做飯,被偷香,喘不過氣時,他又問道:「霖霖,為什麼先跑向我?」
我不說話。
他就又親我。
這個問題,在我們婚后數個羞于啟齒的夜晚都被他提及。
而我在一周年的紀念日給了他答案,「沒有選不選擇,也沒有先后次序,你是唯一的答案。」
感情功能再受阻,在那一時刻,本能依舊給了我回答。
沒有其余選項,你是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