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輕輕應了聲,故作浮夸,「這也是書上的句子,把你感動到了吧?」
瀑布在空中造出了一道彩虹。
我像是在對自己說,「我好像活回來了。」
路文彥靜默良久,聲音仍是輕快,「看來景色真的很好,下次你可要帶我去。」
「好啊。」
在外頭鬼混了幾個月,終于在除夕之前回家了。
我爸瞅我半晌,眼眶微紅,「瘦了這麼多,也黑了。但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而路文彥見到我的第一句是:「不錯,活著回來了。」
我給了他一錘。
年后我開始跟著我爸學習掌管公司。受藥物影響,我的記憶力和反應力都大不如前,學東西也有點吃力,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實。
媽媽與時舟共同打造的噩夢已經極少到訪我的腦海,我無法擺脫徹底的黑暗,也無法投身純粹的光明,于是站在明暗交接處與路文彥面對面。
他很支持我進公司的決定,并且特意幫了我許多。
在我提出要感謝他時,他只笑道:「霖霖把自己賠給我就好。」
我咬了咬唇,「但是我……」
「我知道,」他輕聲打斷我,「但是沒關系,商人就是需要耐心。」
他說這話時嘴角高高翹起,眼神像只狡黠的狐貍。
耐心確實是很重要的東西,周旋與各色人士之間時,它顯得尤為重要。
一場宴會下來,路文彥游刃有余,我卻總是精疲力盡,不免好奇:「你怎麼不會累的?」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調笑,「我高中開始就要時不時陪我爸出入這些場所,時間久了經驗就多了。」
我在角落找了個位子坐下,路文彥順勢坐到我身旁,駕輕就熟地抬起我酸疼的小腿揉捏,邊揉邊道:「高中時候,我爸考慮到學習,還只是一兩個月帶我去一次。
等到大學的時候,他基本有約都會帶上我,你當時不還吐槽我神出鬼沒嗎?我不在學校的時候就是來這種地方虛與委蛇了。」
「一出生就在這個圈子里,想逃也逃不掉。你從小享受的資源都基于你的出身,所以你不可避免地要擔起這份責任。」他說著自嘲地笑了笑,「所以大學的時候我可羨慕你了,不用被迫回家繼承家業。」
許是氣氛變壓抑了,他又輕松地轉移話題,「不過現在你也來蹚這渾水了,不是我一個人受難了。」
那晚的路文彥有些寂寥,讓我很想摸摸他的頭發,于是我也這麼做了。
觸及那層柔軟時,我與他四目相對,都愣住了。
我最先尷尬地咳了一聲,他便笑了,也摸了摸我的頭發,「走吧小葉總,送你回家。」
出門時我看到了時舟,大概是醉了,正低垂著頭靠著墻站著。
聽聞他辭職后在創業,靠著以前在我爸公司積累下來的人脈,發展得還不錯。只是創業初期,總少不了應酬,陪酒陪笑臉拉投資。我想象不出那個畫面,如今親眼見了,又有點唏噓。
他的背不再挺得筆直,原本冷峻的眉眼間也顯露疲態。
「要上去打個招呼嗎?」路文彥從身后給我披上大衣,輕聲問道。
旁邊包廂跑出一個姑娘,手臂間掛著外套,急匆匆過去攙扶時舟,「時總。」
我搖了搖頭,「走吧。」
我與他擦肩而過,聽到那聲幾不可聞的「阿霖」,終究沒有停下腳步。
10
再次見到左佑,則是開春的時候了。
我難得閑暇去逛一個藝術展,結束時遇到了等在廁所外頭的左佑。
他成熟了不少,穿著情侶衛衣和牛仔褲,手上還拿著一杯奶茶。
「葉小姐?」他先認出了我,有些詫異地叫了我,臉倒是不紅了。
我笑了笑,「你好,左佑。」
其實那頓飯后他聯系過我幾次,但是我發病了,一直都沒回應他。再后來,我們之間就再沒聯系了。玩笑般的「葉同志」和「左同志」只存在那頓飯后的一刻鐘里。
「阿佑,這是?」一個女生從廁所走出來,挽上左佑的胳膊,好奇地看著我。
她穿著情侶衛衣,和左佑是一套的。
左佑把奶茶遞給她,帶著點猶疑回答:「這是葉小姐,我的一個……朋友。」
小姑娘的眼神一下子警覺起來,與我問了聲好,就沖左佑撒嬌說要吃某家店的章魚燒。
那家店就在藝術展附近,很火爆,要排很長的隊。
左佑沒有多想,讓她在展區門口的座椅上等一會兒,就跑去買章魚燒了。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對小姑娘笑了笑,「你有話想和我說嗎?」
她大概沒想到我這麼直白,愣了下,才微紅著臉道:「請問你……是叫葉芝霖嗎?」
我自認名氣沒有這麼大,所以她得知的途徑只有一個了,「左佑和你提起過我嗎?」
她略有不安地點了點頭,把我逗笑了,「你不用緊張,我和你的男朋友滿打滿算只見過兩次面。」
「當初他從火災里救了我,我為表示感謝請他吃了頓飯,然后就沒有聯系了,而且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她微微松了口氣,又咬了咬唇,「抱歉,是我有點敏感了,當初他有段時間很失落,所以我……」
我搖了搖頭,「沒關系,你沒有錯,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
不要再動不動歸咎于自己,這是我花了好多年才學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