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看在大家曾經都是同學的分上原諒他嗎?」
我只覺得奇怪,「我和你很熟嗎?」
孟蕓有些怔愣,「什麼?」
「我記得沒錯的話,從高中開始我們之間關系就很一般吧?有好到讓你叫我『小霖』的地步嗎?」
這是我憋了多年的疑問,終于有一日能問出口。
孟蕓尷尬地笑笑,「抱歉,芝霖,我習慣了。」
我不想和她繼續這種無聊的雌競對話,本想敷衍幾句拉倒,只是沒想到她動了這麼多手腳。
白開水放了東西,我迷迷糊糊中只能聽到她說:「葉芝霖,你覺得我和你,他會選誰?」
一個沒有意義的問題,得到了一個沒有意義的答案。
今天約左佑吃飯,一方面是為了感謝他救我,另一方面其實就是我拜托他私底下調查了一下那場火災。
火災原因確實是電路老化,但是如果有心查監控,也不是找不出蛛絲馬跡。
左佑有點猶豫地說他們可能會立案偵查,而我對此的回應就是一切都依法辦事。
本打算等結果都出來了再告訴時舟,只是沒想到他這麼糾纏不休。
太陽都徹底下山了,漫無邊際的黑蔓延開,讓人喘不過氣。
「阿霖,我和你在一起,絕對不是為了錢……」
「我知道。」
認識這麼久,我多少還是知道一點他的底線,這種事他還做不出來。
「但是你最初提出和我試一試,不還是因為錢嗎?」
就像多年以前我們之間會有交集,也是因為錢。
而我當初會答應他,終究是意難平,想要夠一夠天上的月亮。最后才發現,天上月是海底月,一切到底是不一樣了。
連恨意也沒有,我只是在那場大火后,對有關他的一切都厭倦了。
6
我與時舟的對話終結于路文彥的到來。
我上車后,他使壞地沖時舟閃了兩下車燈,然后對我嘆氣道:「大老遠來接你一趟,要收費啊。」
我失笑,看向車窗外的風景,不免想到第一次與路文彥相見的場景。
那時我大學報到,來接我的便是他。
夏日炎炎,他穿著學校統一發的學長制服,懶懶地靠在一棵槐樹下乘涼,手里拿著寫有我名字的紙牌。
當時我沒有選擇和時舟同一個學校,而是報了離家很遠的一所大學。我爸不放心,說一個朋友的兒子正好也在那里上學,拜托他來接我。
「說起來,小時候你還和他一起玩過。我們兩家還開玩笑說把你倆湊一對。只是后來他家搬走了,這事就沒再提了。」
我想那大概也是媽媽去世之前的事了,我忘了許多,自然也忘了他。
所謂幼時的玩伴如今頂著風流的一張臉,又舉著一張名牌,招搖得很,讓我心里犯怵,腳下就拐了個彎不想走過去。
他卻有心靈感應一般突然朝我看了過來,然后慢悠悠走過來,微微俯身擋住一片太陽光,聲音帶著笑意,「葉芝霖妹妹,對吧?」
那是他唯一一次還算正經地叫我,往后他的稱呼便是五花八門,「小葉子」「芝芝」「小霖霖」等等,反正怎麼膈應我怎麼來。我不想和他有太多交集,他卻以他爸要求他好好照顧我為由,各種騷擾。
我最怕這種自來熟的人,就像當初的孟蕓一樣,對任何人都那麼熱情,無差別地好。
但后來我發現,路文彥只是對我如此,或者說他只會對少部分親近的人如此。在大部分人口中,他都是寡言少語的高冷帥氣學長。
「你以前可是說要嫁給我的,四舍五入,你已經是我的未婚妻了,當然不一樣。」他笑瞇瞇地把奶茶遞給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種話。
我除了被迫接受別無他法。
他給予,我接受;他嘮叨,我聆聽。
我們之間的關系原本如此,還算和諧,直至我大二那年。
那段時間有個室友深陷校園貸,周圍人借了一圈還不夠,終于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我平日與她交情并不深,尤其不小心聽到她說我「故作高傲,誰知道私底下什麼賤樣」后,所謂的舍友情更是沒影了。
所以我當時直接拒絕了,說我沒錢。
她好話說了許多,全無用處,終于惱羞成怒,「你身上穿的,平時用的都是名牌,你還說你沒錢?就幾千塊都不愿意借我,平時裝這麼清高給誰看?這麼自私,活該平時都沒朋友!也就那個學長愿意哄著你,怕是不知道別的女生背地里都怎麼說你吧?」
后面還有更多不堪入耳的話,我沒繼續理她,反倒剩下兩個室友終于聽不下去,把她勸住了。
一周后,她無力償還欠款跳樓了,從我們學校最高的教學樓一躍而下。
我沒見到現場,但聽別人聊起,就不免想到多年前我媽站在天臺上,淚眼婆娑,「霖霖,媽媽活不下去了。」
我那時還小,既沒能明白她的意思,也沒能抓住她的手,以致往后數十年,她都是我的夢魘。
曾經有人救過我,而后他的拯救被迫與金錢掛鉤,變得勉強,帶著怨恨。
于是我先松手了,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
7
室友的死讓噩夢來得更頻繁,變得更清晰,使得我的失眠嚴重到要去校醫院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