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啞著嗓子,泣不成聲:「對不起……騙了你……還跟你發脾氣。」
說到底,這場鬧劇的根源還是在我,只是我一直不承認罷了,可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緊閉的心門好像突然打開了。
我陷在他的柔情里,自顧自地道著歉,完全沒發現陸西琛已經恢復了先前不正經的樣子,他把我抱到腿上,又狠狠地親了我一口:
「沒關系,老子大人有大量,你真是撿到寶了。」
11
陸西琛的動作真的很快,頭天接我出院,第二天連聘禮都備好了。
我瞧著滿屋的金銀玉翠,頗有些不解:
「我又沒有娘家,你準備這些做什麼?」
陸西琛蹺著二郎腿坐在一邊,剛點起煙,又想起什麼,把煙頭放在煙灰缸里摁滅了:「你放心地抬回屋里,別人都有的,我陸西琛的媳婦憑什麼沒有?」
他說這話時,魏嘉平正好從客廳外走過,淡淡地看我一眼,又低頭走了。
從前我當自己與陸西琛只是各取所需的關系,倒也沒覺得對不住她,可陸西琛要娶我了,我突然有種搶了別人丈夫的愧疚感。
陸西琛也看見了路過的魏嘉平,以為我是在介意姨太太的身份,他換掉吊兒郎當的樣子,掰正我的身子:
「阮阮,我娶你,不是因為你肚子里揣著我的種,而是真心喜歡你。從前怎麼樣不說,你嫁給我,我陸某人往后就只有你一個女人。」
他頓了頓:
「就是有一點你得忍著。魏嘉平當年嫁過來,沒讓中南街的碼頭落在洋人手里,就算有恩于我,我不能扔下她。除了這個,以后你阮暮商說往東,我絕不往西。
」
我從不知道,陸西琛竟是因為這個娶的她。
「我明白,我只是覺得,有些對不住她。」
陸西琛把我拉進懷里,一下下地摩挲著我手上的疤痕,神態沉重:
「不是你對不住她,是我對不住,是這世道對不住。」
今早的報紙說,東洋鬼子侵占了北平,陸西琛為此好幾天沒有合眼,連聘禮都是抽空帶回來的。
我回身抱住他:「要是太忙了,婚禮就等等吧。」
誰知陸西琛聽了立馬大起嗓子:「懷著老子的種,還想著陸東霆呢?」
得,溫情不過三秒。
他以眼神威脅我,我實在窘迫,小聲地回了句:「沒有,我只是心疼你。」
得了這一句,他重新放松下來,抬手捋了捋我的鬢邊的發,幽深的瞳孔黑不見底:「好吧,你也知道,現在外面不太平,可能很快就要開戰了。覆巢之下無完卵,國家遭難,陸家肯定沒有袖手旁觀的理由。只是這一仗不知要打多久,你就當我是自私吧,就算做鬼,也想讓你冠上我的姓。」
我悶在他胸前,一下下地點著頭:「我知道,我知道。」
沒過幾天,陸家老宅又辦了次婚禮,排場不大,卻很溫馨。
我穿著白紗站在陸西琛旁邊,聽他一邊給我戴戒指一邊臭屁:
「奇了怪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偏巧在你這小陰溝兒里翻了船。」
話是這麼說,但眼里的深情幾乎要讓我溺斃其中。
大概是在他身邊待久了,多少也沾了些不要臉,我點頭回:
「沒辦法,誰叫小陰溝兒長得漂亮呢。」
他與我在新房里膩歪了一夜,天一亮,又忙不迭地趕去了軍部。
一轉眼到了十二月,山雨欲來的感覺籠罩著整個蘇城。
陸西琛最后帶我去了次靶場,回來時,車子突然拋錨了,所幸那里離家不遠,我就撒嬌讓他背我回去。
他很吃這一套,捏了捏我的臉,嘴上雖然埋怨「小娘們兒事真多」,身子卻自然而然地蹲下了。
我跳了上去,摟著他的脖子說了句「駕」。
正在修車的小張哪見過這場面,驚得差點兒掉了下巴。
當年在土匪堆里殺個三進三出、血倘了滿臉都沒眨一下眼睛的陸將軍,就這樣被一個出身卑微的小歌女拿捏住了?
還是陸西琛路過時發現了他的錯愕,抬腿給了他一腳:
「修你的車,看老子媳婦干什麼!」
我嘴角一提,催著他趕快走。
可陸西琛卻像故意似的,十分鐘的路硬生生地走了半個小時。
頭頂的光芒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他背著我走過一盞盞路燈,突然開始絮叨起來。
他說金陵那邊出了事,蘇南可能要變天了。
又說割據不是出路,只有統一才有未來。
最后落到我身上,要我千萬照顧好自己,要是有余力,也照顧照顧魏嘉平,因為亂世里越是老實越會吃虧。
我問:「難道我不老實?」
陸西琛就笑:「你要是老實,又怎會跟了我?」
我想想也對,沒繼續說下去。
「阮阮,我要走了。」
他背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的無奈。
「萬一沒回來……」
我捂住他的嘴:「別說這些,不就是打仗嗎,我等你就是了。保家衛國是對的,我不攔你,可只有一樣你得答應我。」
他把我往背上提了提:「行,你說。」
我把下巴貼在他的肩膀上,雙臂摟緊了他:「你得活著回來,哪怕缺胳膊少腿,大不了后半輩子我養你,但你得活著回來。
」
我說的鼻子發酸,但陸西琛聽了卻哈哈大笑,大手在我屁股上重重地一捏:「好啊,你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