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玉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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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男朋友家里很有錢,是我們在一起兩年后,我“無意”中發現的。
我認識李昭訓的時候,他還是個矯情的文藝青年,比我大兩級,是學校攝影協會的會長,而我則是學生記者團的記者。
第一次見面源自一次采訪。
那時他剛好有攝影作品獲獎,而我們在策劃下一期學生雜志封面人物,決定把他作為采訪對象。我認真做著采訪前的準備,去李昭訓的社交賬號上搜集他的個人資料。
他經常在網上發自己的攝影,有掛在網球場上的球鞋,白楊樹下牽手的情侶,雨后的法國梧桐……我不懂攝影,也不懂藝術,但他的作品給我一種溫暖的感覺。
當我看到他拍的一張照片時,整個人被完完全全震撼了:畫面中只有一株破土而出的幼苗,沐浴在夕陽的余暉里,仿佛太陽是從幼苗中噴薄而出的,陽光與黑暗,對比如此強烈,給人一種震顫靈魂的溫暖。
李昭訓很少發自己的照片,我是在采訪當天才知道他長什麼樣的。
他長得很好看。
被曬成小麥色的肌膚透著一種健康的美感,嚴肅起來時,眼睛燦如閃電;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笑著,他笑起來更好看,潔白的牙齒,還有兩顆小虎牙,給他俊朗的臉上平添了幾分可愛。
“學長好帥啊!”跟我一起去采訪的一個穿白毛衣的姑娘也是第一次見李昭訓,忍不住贊嘆。
“當然,學長好歹也是咱們學校的校草。”另一個穿玫紅色斗篷的姑娘自豪地說道。
采訪開始了,玫紅色斗篷是攝影部的人,素日相識給了她極大的優勢,她跟他探討攝影技巧,兩人相談甚歡。我和白毛衣對攝影知識不了解,插不上話,更問不出有技術含量的問題。
我靈機一動,插話道:“學長,你攝影的初衷是什麼呢?我看過你發在網上的所有作品,其中有一張最讓我感動。”我把自己看過的他那幅落日與幼苗的攝影作品說了。
李昭訓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電光石火間,他又恢復了之前的神色,回答得輕描淡寫,“那不過就是一幅平常的作品,沒什麼深意。你不說我都想不起來了。”
憑直覺,我認定他在撒謊。可是他為什麼要說謊呢?
玫紅色斗篷還想繼續跟他探討攝影問題,我搶在她之前,接著問道:“是這樣啊。那我就再問個學長肯定印象深刻的,最近你的作品又獲獎了。拍那張照片的初衷是什麼?這張照片讓學長一戰成名,不可能沒有印象吧?”
李昭訓又是一愣,這次更明顯了,大概是我的應變能力超過了他的預期。
“這張當然記得。”他笑道,隨后便說起他拍攝的經歷以及獲獎過程。
“那學長是想通過攝影來表達什麼嗎?”白毛衣見她能插上話了,也開始發問。
我聽著白毛衣和他的對話,仔細觀察著李昭訓的表情,慢慢生出一種感覺:盡管李昭訓看上去笑容滿面,但他根本不喜歡這次采訪。
采訪結束后,我并不滿意,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說實話,不過是把他最想呈現給大家的一面拿了出來。
那時候,我剛剛開始做學生記者,鉚足了力氣想要追求新聞的真實性,怎麼可能允許采訪不真實?于是我想盡辦法約他見面,想要對他來一次真正的采訪。
李昭訓最開始是拒絕的,后來隨著我挖掘出越來越多他的信息,并向他求證時,他終于忍不住了,打電話給我,“小學妹,意思意思就行了,你死咬著不放是什麼意思?你再這樣,我可就懷疑,你是用這種方式追求我了。”
“學長,你不想讓那麼多人了解真實的你,這種心情我明白。可是你也不應該在上次采訪時說謊吧?要不然這樣,我再重新采訪你一次,最后呈現出來的內容由你確定,哪些可以寫在文章里,哪些不能寫,這樣可以吧?”
李昭訓最終被我說服,接受了我的第二次采訪。
那篇報道寫得很成功,在全校引起了轟動。李昭訓做封面人物的那本雜志剛印出來就被搶空了,期間又加印了一次,總共發行了三千本。
采訪結束后,我和李昭訓原本不該再有交集,但我們卻斷斷續續聯系著。他經常會把他拍的照片發給我,跟我分享他拍照時的心情。
我笑著打趣他說:“你不是說作者已死嗎?你讓我自己欣賞就得了,怎麼還又給照片作注解?”
他第一次在我跟前爆粗口:“去特麼的作者已死!我拍這些照片就是為了紀念,為了分享,只是以前找不到人分享而已。
別人看我的照片總是夸我拍得好看,但他們的夸贊特膚淺!尤其是那些女生,就是想借機接近我,從來沒有一個人懂我拍照時的心情。”
他還說,我是第一個認真看他作品的人,讓他有種知遇之感。
慢慢地,他開始約我吃飯,我回請他,他再回請我……回請越來越頻繁,見面的原因,我們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