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毛都擰在了一塊:「我不生二胎!」
沈曜雙手撐在墻上:「我接受,心甘情愿。」
思緒飛快運轉,想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拒絕沈曜。
等等,不對啊,我現在是焉耆女王啊,拒絕人還需要找理由的嗎?于是我強硬地挺起胸脯,沒看到沈曜的神色變得奇怪:「我就不!」
(二十四)
我很想找個地縫鉆進去,但是不能。
因為沈曜在看到我的肚子伴隨著放屁迅速地癟下去后,發瘋般狠烈地壓著我親吻。
我推不動他,只覺得天旋地轉,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被挪到了床上。
沈曜重重地吻過我的臉,我的耳垂和脖頸,卻又突然停住,將頭埋進我的肩窩。
「為什麼不等我?」
「為什麼要騙我?」
我聽著他哽咽,這是沈曜第二次在我面前哭。
他身上有傷口,好幾寸長的傷口,即使好了也觸目驚心,讓人輕易想到深嵌的刀劍。這些傷口我很多年前就見過,在偷看沈曜洗澡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心痛得直掉眼淚,可是沈大河告訴我,沈曜從來不哭,好像再痛也不會哭,也不會吭聲。
肩頭的紗衣被浸濕,我想他的確被我傷了心。
沉默了許久,我終于冷靜地開口:「那時伊布殺了伊大將,控制了我父王,并且大有另立傀儡的打算。可惜我的兄弟姐妹們散落各方,難以聯絡,因此我父王在重重監禁之下,只能讓插在西突厥的臥底聯系我,讓我回王庭對抗伊布。」
「伊布既然要討好大唐,有我這個順理成章的繼承人在,又有小五小六在大唐發聲,他也得掂量掂量重立新王的后果。
父王和我聯手做了這個局,他佯裝怕被趕下王座,逼我嫁給伊布,并承諾事成后將向大唐討封賞,正式讓伊家與龍家共治焉耆。」
「為了讓伊布信服,父王越發瘋魔,放縱淫逸,還給自己下了慢毒,確保將王位順利交付到我手上。」
那幾個月里,我同父王最常做的便是爭吵。我指責他辜負母后,失信于群臣和子民;父王砸了宮殿,要驅逐我,斷絕父女之情,伊布一來,父王便笑著同他解釋只是氣話,小心翼翼,和顏悅色。直到他死,我們都在演戲,只有痛哭哀悼是真的。
我深呼一口氣:「沈曜,我等不了你。至于騙你,很抱歉,我也是不得已。」
沈曜將額頭抵著我的額頭,他閉著眼,輕喃道:「該說抱歉的是我,在你最難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以后福禍生死,我都同你一起。」
「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了。」
我也閉了眼,鼻子跟著胸腔突然堵住,淚水決堤:「不要,遲來的喜歡我不要。」
(二十五)
沈大河約我喝酒。
他從懷里摸出一個紅綢包,扔給我,說是年初的婚禮我沒去,小蘭特意留了喜糖,讓他帶給我。本來小蘭這次也想跟來,但臨行前發現懷了身孕,這才作罷。
沈大河說起孩子,笑得像個傻子。他一直是這樣的,以往每次見到小蘭,眼里直愣愣的笑意就怎麼也藏不住。
我拆開綢包,里面裝著十顆紅紙包的糖,咬一口,甜酥酥地直到心底。
我「咕嘟」地湊了口酒:「真好啊。」
「公主,其實我一直不明白。」
我就知道,他這次一定是來做沈曜的說客。
「我也不知道,那時候說要放棄,是覺得已用盡全部的熱情和勇氣,不想再繼續卑微下去,受著一個不可能實現的癡想。
何況,許多唐人看不起焉耆。」
我撐在高臺的邊沿,瞇著眼望向熱鬧的都城,遠處是郊野,零星的房屋和篝火點綴其中。這里是生養我的土地啊,是故鄉,是眷戀之所,是不可褻瀆的歸處。
「沈曜是其中一個。或許我可以愛得卑微,但是無法允許連對等的自尊都求不得。」
「后來……」我指節扣在臺壁上,「我們之間實在發生太多事情,早已回不到最初。我想,他喜歡的,是那個純真可愛的阿那莎,而不是滿心算計和謊言,手上沾了血的焉耆王女。」
「每個人都有局限性,時代的,階層的。阿曜也不例外。公正來講,選擇從心去追隨和公主你的這段感情,對他來說,無異于破開所有的認知和追求,尋一個全新的開始。這個選擇很難,雖然遲了些,但是他仍然選擇了你,從作出這個決定開始,阿曜便沒有再退縮分毫。」
「公主要的尊重,我想他已經用實際行動給了您。」
我轉頭,怔怔地:「什麼意思?」
「臥底西突厥,是他主動請去的,不過是為了換你和焉耆的平安。你走后,阿曜也算九死一生,才終于從西突厥回來。」
「他大概也不會告訴你,為了有朝一日能名正言順地同你在一起,他向圣上求了旨意,放棄世子之位和沈府的庇護。等焉耆事了,辭官不再出仕。我問過他,放棄多年所求,會不會后悔。他說,這世間無事重過你,他愿意與你走天涯,看一看這世間的大好河山,亦愿意留在焉耆,只要你喜歡。」
「公主。」沈大河也靠上前,「感情一定是隨著人向前走的,沒有人的感情會被禁錮在某一刻,某一個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