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舊是沒心沒肺的焉耆四公主,待嫁的事情全被我推給了母后。五弟見到我的時候,我正同侍女們玩兒雙陸,喊得賊起勁兒。
五弟面色鐵青地把我扯出去,怒斥道:「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傻白甜的姐姐?」
「你才是傻白甜,你全家都是傻白甜!」我稀里糊涂地反駁完,才意識到自己嘴瓢了,感受到五弟關愛智障的目光,我只好沉默地閉上了嘴。
五弟恨鐵不成鋼:「阿姐,阿布背著你跟個女的約會,氣死我了,我要跟他絕交!」
「哦……那人好看不?」
「挺漂亮的,身條也好。」
我拍了拍小傻子的肩膀:「你是看見人家拉小手了還是看見人家親小嘴了?說不定就一遠房親戚說說話。」
「好像,好像是沒有。」小五紅著臉搖搖頭,然后風一樣跑沒影了。我估摸著他來之前已經同阿布吵了一架,忙著去給發小道歉呢。
我望著小五的背影,嘆了口氣。哎,我最近真的好愛嘆氣。說起來,我真是好慘一女的,堂堂公主,還沒成親就要幫未婚夫打掩護,我真是太難了。
同沈曜見面的隔天,我便跑去找阿布,打算同他培養培養感情,姐弟情發展成姐弟戀不美嗎,小奶狗小狼狗他不香嗎?
誰知道我剛撐著阿布的下巴,打算來個深情對視時。
我的未婚夫心里有拒絕忘記的白月光,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但他還是得娶我,我也還是會嫁給他。
(十四)
大婚前夜,我又見到沈曜。他這次穿著焉耆的黑色勁裝,配著短刀,比前一次精神不少。
但他這副如入無人之境的樣子讓我覺得此人十分欠揍,同時我很后悔為什麼上次沒讓父王扣了這幫王宮守衛的俸祿。
堂堂焉耆王宮,是他沈曜想進來就進來的嗎,啊?
好吧,是的。而且他還帶了個人,兩個人一起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我的宮殿。
這個人是……沈大河?
當沈曜把我包粽子一樣裹起來帶走時,我簡直驚呆了,旁邊這個遞繩子的人,真的是沈大河嗎?
沈大河不敢直視我火炬般的目光,我想,他肯定是害怕我會向小蘭控訴他助紂為虐,狼狽為奸。
沈曜扛著我,離開了王宮。我不知道他倆把我帶去了哪里,只記得顛了一路,當最后沈曜把我放在床上,解開裹粽子的繩索后,他沒有離開。他干裂的唇在我額上輕輕一吻,支手半撐在床沿,目光定定,無法融于黑暗。
「阿那莎,我思你如狂。」他說。
窗外的幾點星火透過夜色,恰好落在他眸子里。
不待他說話,我便主動吻住他。沈曜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先是任我在那兩片唇上輾轉幾回,待我輕松撬開牙關后,不安分地向更深處行進時,他才突然將用起力氣,傾身迫前,一手攬著我的腰,一手沿背脊撫上我的頭發,加深了這個吻。
他吻得太激烈,我被動承受著,漸漸有些氣短。我想,是時候了。他大概不知道,如今我防著的人里,包括他。
沈曜也終于察覺出不對,但他已不能支撐。縱使如此,我仍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將他推倒,翻身下床,整理衣襟:「沈曜,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你,我要回去了。如果你再為難我,我只能請父王同天可汗遞國書了。焉耆雖小,也必得討個公道。」
昏睡前,沈曜艱難地開口:「阿那莎,別回去。
」
我沒有理會他,推門出去,沈大河正守在小院外。
我點點頭。
「我尊重您的意見,只是……」沈大河的語氣有些惆悵,「阿曜他,為了和你在一起,也背負了許多。這一去,你們或許再也沒有廝守的機會了。」
我仍然點點頭,決然離開。離開前,我同沈大河說,其實我跟沈曜,一開始便不可能相愛。不過這個道理,我明白得太晚。
等我回到王宮,焉耆已經變了天。
(十五)
父王母后被囚禁,阿布被羈押在大將府,小五和小六不知所蹤。
其實我早就知道,或許會有這麼一天。
但我不愿意去想,并且總是習慣把所有的事情美化。
我的父王母后,他們之間并沒有愛情;大姐嫁給龜茲的王子,最初不過是樁政治聯姻;二姐和三哥的婚事,也只是為了使龍姓王室在焉耆的地位更穩固。
至于我和父王的賭約,大約是父王能給予小四最后的美夢。
為什麼是阿布?因為他父親伊大將暗地里攛掇重臣和王室中的其他人,想讓整個焉耆倒向西突厥,這一年來他動作越發頻繁、顯露。可是焉耆如今已是大唐的屬國,倒戈相向,或會招致大唐興兵討伐。
父王見識過大唐的繁榮,亦見識過西突厥的兇悍。大唐雖強盛,但西突厥就在鄰側。焉耆不過五千余戶,五六萬人口,得罪不起任何一方。
我嫁給阿布,便當做對伊大將的安撫。更重要的是,阿布與是我父王站在一起的。若此舉行得通,他日西突厥沒落或失敗,阿布會親手殺了伊大將,將兵權收到手里,以應對大唐的怒氣。
是了,父王在騎墻,為了焉耆的生存在這險境中企圖謀求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