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越發蒼老的臉,拄著拐杖也險些走不穩路的佝僂身軀。
她是我的母親,可是我也無法原諒。
她幾句話害死的是我心愛的姑娘,是我無論花多大的代價也想治愈的心愛的姑娘,是我險些就治愈了的心愛的姑娘。
是我在她過世二十多年后,依舊無法忘記我們初識時的學姐啊。
我遇見寧小艾是在我上大學那年。
那時的寧小艾,即使也未被生活善待過,但眼里有光,積極向上。
我們初識于一場大雨。
那場大雨下的比某個姑娘問她父親要錢的那晚還大,我被困在學校的圖書館門前等同學來給我送傘。
她從圖書館出來,看了我一眼,問:“忘記帶傘了?”
我點頭。
她撐起傘,問:“送你一程?”
我低頭看她,她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我記住了她的臉。
不太愛與人共擠一個狹小空間的我,頓時忘了來給我送傘的同學還在路上,鬼使神差點頭了。
我想,我大概是遇見了所謂的一見鐘臉。
我在與她共過一把傘后,向同學打聽她,得到了高冷二字。
我覺得我認識的學姐跟我同學口中的學姐肯定不是一個學姐。
然,幾日后,我打臉了。
我再次在圖書館與她相遇,我朝她點頭,想上前打招呼,她風一般從我身邊路過,連看我一眼都沒有。
我原地凌亂。
后來我才知道,她打幾份工,很忙。
可能即使送我回過一次宿舍,也不記得我是誰。
我愣是在她面前刷了三個月的存在感,才換來了她的點頭之交。
而當我想加她的好友,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說:“聯系列表太擁擠,你就別往里面擠了。
拒絕之意,溢出眼眶。
我那時也是自尊心很強,被拒絕,便再未問她要過聯系方式。
只是,情這東西,不是說算就能真的徹底算了的。
是以,仍時常關注于她。
卻是越關注越喜歡。
看她優秀,看她即使打幾份工也不曾向生活妥協,看她高冷地拒絕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繼的富二代追求者。
直到她畢業,徹底消失在我的世界。
再無聯系。
與她分別多年,我并不是在等她,只是再未遇見過能像她這般看一眼便讓我心動的姑娘罷了。
是以,重逢時,我近乎心跳加速。
明明她來應聘那日,我已經出了公司的大門,卻在出門見到她往公司走的瞬間,立馬回了公司。
還親自去面試她了,生怕人事部那群沒眼力見地將她給刷下去了。
而在后來,我得知分別這些年她的經歷后,得知她有很嚴重的抑郁癥后,我只有心疼,只有后悔。
心疼生活未曾因為她曾經那麼努力的生活便善待于她。
后悔當年為什麼要要那可笑的自尊心,而錯過了她,讓她受了這麼多年的折磨。
她從我公司離職后,我照顧她的情緒,暗暗在她投簡歷的時候,給我朋友打了招呼,讓我朋友幫忙照顧。
但我媽說錯了,她之所以能晉升,不是我的緣故,是她自身努力的結果。
她本來就是光,只是她在我公司的時候,病情不穩定。
去了我朋友的公司后,病情漸漸穩定,她開始繼續發光了。
我媽永遠都不會知道,當她終于點頭答應做我女朋友的時候,我有多開心。
我唯一的錯便是,我信了我媽,從小到大,她甚少干預我的事,要干預也會提前跟我說。
所以,我病房前,我媽夸了寧小艾一句“很漂亮”,甚至此后都沒有過問過我關于寧小艾的事兒,我便以為她不會私下去找寧小艾的。
可直到寧小艾走后,我才想明白,我媽以前之所以甚少干預我的事兒,是因為我以前做的每件事,每個決定,都讓她很滿意,未曾失望過。
所以,在我未曾讓她失望之前,她一直都是個“兒子的決定,我都支持”的好母親。
我望著我媽,她是個商人,她利益至上,名聲至上。
所以,她永遠不會懂的。
即使我的學姐后來跌落塵埃,病了,被世人詬病,她依舊是我的摯愛。
所以,她也永遠不會懂的。
若那個摯愛之人不在了,千山暮雪,不過孤影一只,風光無限,不過塵埃一粒。
我與她,無話可說。
所以,我動了動嘴唇,最終一句話沒有回她,只留給了她一個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