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丫頭有什麼招人喜歡的?我討厭她還來不及呢。
許知遠每周都要過來三四次,來了許思思也沒空搭理他。
他就坐在內殿里和我聊天。
聊今天夫子夸獎他了,因為文章寫得好。
聊上次借給我的那幾本書,問我對歷史戰爭的看法。
難得有個人來陪我說話,我也就暢所欲言,自由、大膽地發表自己的想法。
聊著聊著話題就偏到以后想做什麼樣的人,過什麼樣的生活。
他說他想做個好皇帝。
又問我。
其實我也想做個好皇帝,但是這話我不能說。
我說我想天下所有人都能老有所依、幼有所養,希望目光所及之處,人們都活得堂堂正正。
我真這麼想,假如我當上皇帝,就朝這個目標努力。
「那我替你實現。」他看向我,眼睛里亮晶晶的。
藏了星星。
他眼睛里的我小小的,還傻愣愣的。
「好啊,我等著那一天。」
這樣說話要是被內務總管聽見又要說我沒規矩,不懂長幼尊卑。
奇怪的是,我和許知遠第一天說話時就都用的你和我。
誰都沒有提出有哪里不對。
我們默認我們是平等的人,在這高墻里,我們是朋友。
4
整個京城都在慶祝。
皇帝過壽,萬邦來朝。
切。
也不知道這群人有什麼好高興的。
周邊的小國還好,草原的部落打著稱臣的旗號索要歲貢不是一兩年的事了。
本朝本就處在中心的位置,隔開了幾個有野心的國家。
此番朝貢,是給了他們光明正大聯合的機會。
各國使臣一個看不住就不知道湊在一起商量什麼東西。
如此淺顯易懂的道理許知遠當然看得出。
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已經連續兩周沒見到他了。
許思思倒是高興得緊。
她被保護得太好,根本想不到里面的彎彎繞繞,單純地以為世界上都是好人。
乞巧節還纏著寧為陪她出去過節。
臨走前抱著我親了又親,說是給我帶桂花糕回來,說有一家桂花糕特別好吃。
有了寧為還不知道把我忘到哪里去呢,不過這話我是真的受用。
當晚許知遠難得地又來了我這里。
喝了酒,身上酒氣難掩。
「春桃……你自己原來的名字是什麼?」
我猶豫著,按理說不能說,但我很難拒絕他濕漉漉的目光。
「裊裊,家里人都叫我裊裊。」
這是我的乳名,常人不知道,應該可以說。
他低頭念了幾遍,聽得我心里發酥。
「今天是乞巧節,若是你沒進宮,想必這個時候應該在和喜歡的人逛燈會。」
「是啊,說不定他還會去帶我吃那家頂好吃的桂花糕呢。」
「……你喜歡吃桂花糕嗎?」
我不知道哪里生了一股怨氣,非要在他面前逞這個強,生硬地開口道:「是啊,最喜歡吃桂花糕了。」
「哦,這樣啊。」他看上去有些失落,「如果我不是太子的話,想必我也應該很喜歡吃桂花糕。」
許知遠從衣襟里掏出來了個紙包:「我不知道你喜歡吃桂花糕,買的梅花糕,湊合吃點兒?」
或許是月光作祟,我鬼使神差地問了句:「要喝酒嗎?」
說出口了我又開始后悔,那是我從御膳房偷拿的,不是什麼好酒,給許知遠喝豈不是在自取其辱?
「好啊,你吃我的梅花糕,我喝你的酒,有來有往。」
我轉身去拿酒時,他正用兩指提起一塊梅花糕往嘴里放,被發現后朝我羞澀一笑。
怎麼……心跳變快了?
5
生活就是生活,當你沉溺于其中的安穩時,它就偏不讓你如意。
當頭一棒敲醒你才是生活的常態。
對普通人如此,對帝王之家亦是如此。
寧為提槍出塞北。
東西聯合圍困。
江南水患流民出入京城。
皇帝重病。
宮里亂成一團,當年被趕出宮的姑姑趁亂回來找到了我。
「主兒,現在是好機會,可以奪回屬于您的一切。」
可是在這之前,我過的不幸福嗎?我不覺得。
安安穩穩的,心里踏實。
姑姑見我不說話,著急起來:「主兒,您不會是被他們蒙蔽了吧?他們是您的殺父仇人!我已經聯系好當年追隨常王殿下的臣子,流民不日進京!」
「什麼意思?」
現在她卻支支吾吾地不肯說了,我氣急,把桌上的杯子砸在她腳邊。
「一五一十地說清楚,若是你眼里還有我這個主子的話!」
「……撥給江南的米糧,錢款被我們扣下來了……」
「江南的百姓不是人嗎?你們真是……好樣的!」
我氣急,卻也無奈。
「現在你們立刻把扣下來的東西分發下去,許知遠的事情你們都別插手!亡了國誰都別想做皇帝!」
「是,現在就去辦。」
她現在只告訴了我這一件事,那其他事呢?這些人到底插手了多少個地方我并不知道。
嘴上說著要扶我上位,其實只是用我做個名號,到時候拿我做個傀儡,幕后之人安然上位。
真拿我當傻子了不成。
6
我這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就迎來了國喪。
帝后雙雙去世,對許思思和許知遠的打擊不是一般的大。
江湖之外,廟堂之內,沒有一個能暫時避一避的地方。
塞北傳來的消息屬實不算好,許思思往日里是嬌縱了些,大敵當前,她擔得起「公主」的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