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怎麼會這樣?西域人……是那些西域人騙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他越說越著急,越說越慌亂,簡直叫人摸不著頭腦。
「那個……要不你先緩緩,我就先走了?」他沒回我,依舊垂著頭,我有些害怕,悄悄地離開了房間。
臨走時我站在門口回望了一眼,他跪在地上,大張著嘴,臉上都是淚痕,陽光透過破舊的窗欞照進來,空氣中的灰塵都看得一清二楚。
老一輩的恩恩怨怨,誰說得清呢?
那個晚上一夜的馬蹄聲,可真真算得上是鐵馬冰河入夢來。
在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那個中原男人。
也是那個晚上,我放飛了那只信鴿。
上面不過六個字:「時機已到,動手。」
東洋人還是沒有把人交出來,我不斷給蒙德施壓。
他夾在中間兩頭受罪,不知道是因為些什麼,沒到我和蒙德成婚的那一天,他們也率兵走了。和那個中原男人不同,他們走得光明正大、趾高氣昂。
我氣得去和蒙德對峙,他把劍遞到我手里,叫我再捅他一刀。
這算什麼?我扔下刀回了房間。
當天晚上他抱著被子來了我這里打地鋪。
嚇得我坐在床上圍著被子不敢說話。
蒙德自來熟一樣地問我:「你白天沒對我動手,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我?」
我眉頭擰著瞧他,罵了句「有病」!
他聽了就笑,聲音在胸腔內共鳴,隨后躺了回去:「你真不記得我啊,我們見過的,在你小時候。」
這有點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發了聲鼻音,示意他繼續說。
「我小時候隨父王去你們那里朝貢,在皇宮里走散了,碰巧去了御花園,見到了你和寧為。
」
「我沒怎麼羨慕過別人,寧為是第一個。」
「哎,你仔細看看我吧,我不比他差的。」
「睡了?那晚安。」
我壓根就沒睡,只是被蒙德說的話勾起了回憶,好想寧為。
11
蒙德不知道怎麼回事夜夜都來我這里,難道說他知道了我的計劃?不可能的,我這事自認為做得不差。
就算信鴿被人攔截也沒關系,我給當地駐軍的官員留了口信,不論接沒接到我的消息都沒關系,到了時間就進軍。
皇兄那里怎麼樣我無從知曉,我軍的消息我也接收不到,如此我就只好按照我自己的計劃走。
我和蒙德成婚的前一天,窗戶上被貼了「喜」字,我瞅著晦氣,親自動手一張一張地撕了下來。
晚上蒙德來的時候明顯地不悅,但他不說,眼前的場景應該叫他沒心思同我計較些別的。
我難得沒有窩在床上睡覺,而是穿著清涼,擺了一桌的酒菜在凳子上等他。
「這是何意?」
「哦,我想著明天我們就成婚了,今天和你喝杯酒,同往日種種做個了斷,咱們以后就搭伙過日子。」
他坐在座位上眼色沉沉地看著我,桌上的酒菜卻是一口也不動。
我不動聲色地喝了口酒:「怎麼?怕我下毒給你?」
「對啊,怕你下毒。」他倒是實誠。
「真沒勁。」我癟了癟嘴,探身過去把他的那杯酒也喝光。
整個晚上都是我的獨角戲。
「這一杯,我敬寧為,你有沒有意見?」
「第二杯,我敬寧為,你有沒有意見?」
「第三杯,我仍舊敬寧為,你有沒有意見?」
連著三杯烈酒下肚,我已然有了醉意,站起身時晃晃悠悠的,他伸手過來扶我。
我卻借勢跌坐在他懷里。
「我那麼說你氣不氣?你知不知道本應是寧為和我喝這杯酒的,但是他是個騙子,說話不算數的第一大騙子!」
蒙德看上去有些生氣,也是,若是我是個男人,我的未婚妻在新婚前一夜和我聊她前男友我也生氣。
他握著我的手腕越來越用力:「許思思,你睜大眼睛瞧瞧我是誰!寧為已經死了,死在我的刀下,我現在才是你的夫君!」
我恍然大悟:「對,他死了,我的新夫君殺了我的舊夫君。他們還叫我歡歡喜喜地嫁給你。」
「你說我該不該開心?」我把身子貼得更緊,能明顯感受到蒙德渾身一顫。
「你咬著唇干嗎?說話啊?啞巴了?」我手指落到他的唇上,有意識沒意識地打圈。
他聲音嘶啞,隱隱地帶了些情欲:「你確定你要這麼做?」
「怎麼做?」我有些好奇,仰頭親了一下他的下巴,「是不能這麼做嗎?」
他罵了句臟話,捏著我的下顎深深地吻了下來。
我的身體竭力地想躲開,但我在控制。
蒙德猜得沒錯,我確實下毒了,但沒在酒菜里,我就是毒。
這里的每一杯酒都是父皇為我埋的女兒紅,這幾杯酒我杯杯都要敬寧為,提了他的名字,算不算交杯?
嫁給別人我萬萬做不到。蒙德人是很好,他做的每一件事從他的立場上來看都是對的,或者說我們在做同樣的事。
可是這樣,我受過的傷就可以被忽略嗎?不可以的,我失去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是草原的神又怎樣?于我而言,他就是害死我父母的間接兇手、殺害我夫婿的直接兇手。
這樣的人我怎麼可能會原諒呢?
一吻過后,我看見他的脖頸上有條黑線,這就是成了,我的那條黑線已經蔓延到胸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