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也沒猶豫,拿出家中常備的退熱貼拍在他頭上,而后去他家拿了外套和鑰匙,費九牛二虎之力扶著他打車去了醫院。
周景揚中途醒了一次,是在出租車上,見林笑坐在身邊,很放心地把自己的頭擱在她的肩膀上,像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而后又睡了過去。
林笑扶他去急診掛了點滴,看醫生過來,急忙迎了上去。
“小林,你朋友沒事。”
林笑接過化驗單,上下掃了一眼,松了口氣。
“讓他平時注意休息,別老熬著。這會兒年輕不在意,等以后年紀大了,想補都補不回來了。”
林笑道了謝,回到了病床邊。
空氣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周景揚躺在床上,眼睛半睜著。
林笑見他轉醒,跟他說話:“你發燒了,我們在醫院。”
周景揚看著她,不說話。
林笑語氣指責,聲線卻是溫柔的,“怎麼一點都不注意?這樣燒一晚上,第二天你就成傻子了知道嗎?”
聽到這句話,周景揚總算扯了下嘴角。
“我去找你了,成不了傻子。”
林笑停頓一下,沒有接話。
“林笑。”周景揚叫她。
林笑答應:“嗯?”
下一秒,林笑的手被握住。掛點滴的原因,他的手有些涼。
周景揚閉上眼,又重復了一聲。
“林笑。”
林笑喉間微哽,半晌找回自己的聲音。她沒抽回手,只是答應著。
周景揚接連忙碌導致發燒,掛了幾天點滴,這才緩過勁來。
期間林笑去看過他兩次,這人現在倒是老實了,沒再說些她不愛聽的話,也沒提別的什麼事。
日子波瀾不驚地過了一個月,周景揚剛來這邊工作,公司很忙,沒時間來找林笑,他們倒是真的成了普通的鄰里關系。
林笑從醫院的食堂往回走,一片黃色的葉子落在了地上,秋天來了。
古人總說秋后算賬,不是沒道理的。
下午林笑就接到了吳秀蓮女士的電話,她才幾天沒回家,父母就鬧到法庭上去了。
出軌也出了,反正不犯法,但這會兒小三的孩子年紀到了,該落戶口了。枕邊風一吹,父親竟也豁出臉面,到法院起訴離婚了。
林笑請了假沖到法院,剛到調解庭外就聽到了吳秀蓮尖銳的聲音。
“不離,打死也不離。
林笑腳步頓住。
“房子給你,車子給你,財產給你一半,我也夠仁至義盡了吧?今天你這婚離也得離,不離也得離。”
吳秀蓮聽完就哭了,聲音斷斷續續,罵林子松沒良心。
林笑這會兒走了進去,吳秀蓮見她進來跟看到救星一樣,殷切地抓住她的手。
“笑笑,你快跟你爸說說,男人犯錯我現在理解了,提什麼離婚吶?”
林笑看著吳秀蓮淚痕斑駁的臉,沉默了。
犯錯歸犯錯,浪子回頭不可能了,錯都七八歲了。
她抬頭看了眼林子松,那個被她稱之為父親的男人,此刻也盡顯老態,回避著她的視線。
林笑收回目光,說:“媽,離了吧。”
吳秀蓮聽了,不敢置信地看著林笑,而后一個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臉上。
林笑沒想到吳秀蓮會動手,被打得有點蒙。調解員看了急忙上來勸著,這會兒吳秀蓮也回過神來,想要去拉林笑的手。
林笑舔舔嘴唇,往后退了一步。
糟心,真的糟心。糾纏這麼多年,他們不累,她也累了。
“媽,我叫你一聲媽,謝謝你把我生下來。
小時候你和爸沒管過我,哪怕一回生日都沒陪我過過。你們忙生意我理解,后來爸對不起你了,你火都撒我身上了,你是我親媽,我受了。我長大了,上大學了,我爸孩子都有了,我總以為得有個了結吧?可還是沒有。”
林笑聲音哽咽,盯著她看,“我不放心你,大學畢業那會兒我想帶你去A市,咱們換個環境,你不肯,你死磕。我為了你戀愛都不談了,計劃也打亂了,回來陪著。這麼多年過去,咱們都一無所有,你該累了,大家也都累了。我這次想替你做回主,咱把婚離了,以后我孝敬你。”
林子松聽了,嘴唇微微張著。
調解員視線移向別處,輕輕咳嗽一聲。
吳秀蓮眼里都是淚,她看著林笑,半晌出不了聲。
到最終,吳秀蓮還是沒能點頭。這麼多年的堅持,幾乎已成為一種執念了。
林笑陪著吳秀蓮回家,看她情緒穩定下來,這才稍稍安了心。本來不放心想睡在家里,可吳秀蓮還是把人勸了回去,說想要自己靜靜。
林笑想著她自己靜靜也好,囑咐保姆看好她,便拎著包握著冰袋,從家里出來了。
她沿著街漫無目的地走,冰袋貼在臉上,里面似乎是被牙齒磨破了,還是絲絲地疼。
這會兒天已經黑了,胃里和心里都空落落的。
手機響了半天,她才聽到。
那邊聲音停頓,不確定問道:“林笑,你哭了?”
林笑一愣,這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臉上不知何時涼了一片。
“你在哪兒?”
周景揚找到林笑的時候,她正出神地坐在路邊,臉頰微微腫著。他快走兩步,到她面前彎下了腰,捏著她的下巴,兩個人視線對上。
周景揚語氣冰冷,“誰打你了?”
林笑眸子微斂,眼睛一眨,又是一行眼淚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