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當年生下的孩子呢？”

蘇暖暖通紅的眼睛如鷹爪般緊抓著蘇母，聲音因為竭力克制分外顫抖。

蘇母心一驚，卻仍裝作莫名其妙的表情：“一大早的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問你我當年生下的孩子呢！我孩子呢！”

蘇暖暖嘶聲大吼著，快要無法抑制的怒火漸漸燒上大腦。

“蘇暖暖！”蘇母聲音高了幾分，似乎想靠這樣掩蓋心虛，“你怎麼跟你媽說話呢！”

話音剛落，蕭洛羽和厲衍琛一同走了來。

看到厲衍琛后，蘇母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難道厲衍琛把孩子的事情告訴了蘇暖暖了嗎？

蘇母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關上門，蘇暖暖卻手疾眼快地將手放在門縫間，咬牙一字字問：“我的孩子沒死對不對？”

第三十二章 崩潰

蘇母見蘇暖暖一副不得到答案不罷休的模樣，心里又氣又急。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拉開了門，大聲應著：“是，他沒死，我給厲衍琛了。”

聞言，外頭的三人都因為她這毫無悔意的語氣愣住了。

厲衍琛面色一沉，眼底升起一簇怒火。

當年她也是用這樣理直氣壯的態度將剛出生不久的厲書然扔給他的。

蘇暖暖如遭雷擊般地呆滯住了，隱忍了半天的淚水終于如洪水般傾瀉。

“你，你……”她看著蘇母，聲嘶力竭，“那是我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啊！你明明知道我為了生下他，差點死在產房，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的話讓厲衍琛心一震。

蘇暖暖差點死在產房！？

蕭洛羽心疼地看著蘇暖暖，幾欲伸出去安慰的手終是握緊了拳頭垂在一側。

這些事終是要坦明的。

蘇母自知理虧，卻又不肯認錯：“我當然是為了你，沒有我，你能有那樣的成就嗎？”

“為了我？”

蘇暖暖含淚看著她，扯出一個極具嘲諷的笑容。

“逼死爸爸是為了我，控制我的人生是為了我，逼我離婚是為了我，把我十月懷胎生下來連看都來不及看一眼的孩子扔掉是為了我，讓我自殺也是為了我……”

“你到底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

悲戚又滿含怨恨的控訴讓蘇母徹底的慌了神，她嘴不安地嚅動著，呼吸慢慢急促。

蘇母深吸了口氣，瞪著眼前幾近崩潰的蘇暖暖：“我早就說過，孩子只會拖累你，你就不該生下他！”

這句話讓厲衍琛再也難以忍耐，他冷厲如冰的目光緊緊盯著蘇母：“所以你就告訴她她生的是個夭折的女兒，還告訴我她為了花滑，所以放棄了孩子和婚姻？”

聞言，蘇暖暖眼眸一怔。

她看著眼前這個雖年過五十卻難掩風華的女人，只覺得無比陌生。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蘇暖暖嘶聲說著，“你也是母親，難道不知道生一個孩子有多難？那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啊！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因為你，我被迫放棄所有喜歡的東西，選擇了花滑，我已經給你掙了足夠多的榮譽了，你為什麼還不知足？”

她看了眼厲衍琛，滿臉淚水：“也是因為你，我和厲衍琛離婚了……”

在蘇母閃躲的目光中，蘇暖暖一步步走向她：“我到底是你的女兒，還是你滿足自我的工具？是不是只有我帶著無數罵名死了，你才會為了你多年的心血就那麼被毀了流一滴眼淚？”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麼多年自己活在一個被謊言編織的囚籠中。

蘇母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她因為孩子和厲衍琛的事黯然神傷。

而厲衍琛明明已經知道了真相也同樣瞞著她，她恍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像木偶的傻子，任憑別人操控和欺騙。

蘇母偏過頭，沒有說話。

與其說她還沒想好怎麼反駁不如說她根本無法反駁。

這麼些年，蘇暖暖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

她始終像個機器，自己發號指令，她就照做。

蘇暖暖扯著嘴角，悲戚地笑著后退著：“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第三十三章 反問

蘇暖暖轉過身，推開厲衍琛和蕭洛羽快步離開。

蕭洛羽掃了眼已經僵住的蘇母，又看了厲衍琛一眼后抬腳跟了上去。

厲衍琛聽著那嗚咽的哭聲越來越遠，才覺窒息感慢慢散去。

他陰翳的雙眸定在蘇母身上，聲音比這樣冰天雪地的天還要冷：“為了你想要的榮譽，你什麼都可以舍棄是嗎？”

也許是因為蘇暖暖不在，蘇母不再忍耐，她倔強地擦掉眼淚，執拗道：“像你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懂什麼，我怎麼能讓她碌碌無為一輩子。”

聞言，厲衍琛諷笑一聲：“無可救藥。”

現在他只覺蘇母荒唐的已經不像人。

蘇暖暖是她女兒，厲書然是她外孫，但如果與她想要的榮譽比起來，這些都是可以放棄的。

急促的步伐在雪地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蕭洛羽一把扯住蘇暖暖：“暖暖，你要去哪兒？”

碎發混著眼淚貼在臉頰旁，通紅的眼中蓄滿了淚水，蘇暖暖泛白的嘴唇嚅動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哽咽的聲音越來越小，她雙手捂住臉，蹲下身子抽泣著。

眼前的她像是一根針扎在蕭洛羽心上，他也蹲下身，輕輕拍了拍蘇暖暖的肩：“哭出來吧，你已經壓抑夠久了。”

蘇暖暖抬起頭望了他幾秒，突然抱住他，失聲痛哭起來。

蕭洛羽伸出手攬住她，輕拍著她的背，無聲地安慰著她。

“為，為什麼他們，都要……這麼對我……”蘇暖暖抽噎著斷斷續續道，“我到底，到底……做錯了什麼？”

兩個都曾是她最在乎的人，可每個卻用刀子在她心口捅上了幾刀。

除了得知失去了孩子后，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向現在這樣哭過了。

熱淚不斷地落下，直到眼淚哭干了，蘇暖暖都覺心里的悲傷還未散去。

厲衍琛站在幾米外，怔怔地看著他們。

他想上前，可腳卻是像生了根一樣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暖暖在別人的懷里哭泣。

垂在兩側的手緊緊地握起，幾番努力后，厲衍琛終于抬起了腳。

蕭洛羽抬頭看向他，墨眸中劃過些許冷意。

腳步聲漸漸靠近，蘇暖暖緩緩放開了手，轉頭望向厲衍琛。

哭到充血的眼燃起了一絲怒火和不解，她站起身，沙啞不堪的聲音中透著怨恨：“如果書然沒出事，你是不是打算永遠瞞著我？”

厲衍琛眸色微暗，沒有立刻答話。

他并沒有打算永遠瞞著她，只是他還不知道怎麼去理清當年的事。

好一會兒，厲衍琛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問：“當年生下孩子后，你就沒想看一眼？哪怕他已經死了。”

聞言，蘇暖暖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似的笑了出來：“我一直以為你是在怪我沒保護好孩子，所以才會選擇和我離婚。

”

“厲衍琛，我現在反倒要問問你，我難產那天，你在哪兒？”她看著他，眼中滿是悲憤，“我為了生下我們的孩子差點死在了產房，昏迷了好幾天后被告之我拼命生下來的孩子已經死了，你又在哪！？”

第三十四章 不該在一起

蘇暖暖幾句話讓厲衍琛啞口無言。

他臉色微微泛白，薄唇顫動著，卻一字也沒有說出來。

記憶好像也在一瞬間回到了八年前。

那天厲老太爺到了彌留之際，想要見他，他就回去了。

而厲老太爺臨終前勸厲父厲母接受蘇暖暖，好讓厲衍琛回家。

他送走了爺爺后得知蘇暖暖生了的消息，立刻趕了過去，可蘇母卻率先找到了他……

蘇暖暖看著沉默的厲衍琛，無力又疲倦地搖著頭：“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不該在一起。”

聞言，厲衍琛心猛地一緊：“我……”

他望去，蘇暖暖已經轉身離去，只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蕭洛羽并未離開，他看向如遭雷擊的厲衍琛，目光微沉：“一個不問，一個不說，這樣的結局你覺得可惜嗎？”

厲衍琛視線始終在那漸漸遠去的背影上，他嘶啞的聲音帶著幾分落寞：“我和她這樣的結局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蕭洛羽嗤笑道：“你別把我想的和你一樣，我想要的從來都是她能好好活著，不用再過自己不想要的生活。”

這話讓厲衍琛的心好像受到了重重一擊。

曾幾何時，他也是這樣想的。

他想蘇暖暖能放棄她并不熱衷的花滑，去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

但又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成了蘇暖暖將花滑繼續下去的另一個牢籠。

蘇暖暖那樣刻苦的練習，為的不是站到領獎臺上，而是想累到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想他……

蕭洛羽見厲衍琛眼底漸漸涌起的痛意，抿了抿唇轉身上了車。

車子呼嘯而過，掠過的風吹的厲衍琛身形不禁顫了顫。

那種冷意好像已經鉆進了心里，將他沉寂了八年的心再次染上了一層冰霜。

醫院。

蘇暖暖急促的步伐在病房門口突然滯住。

才覺哭完眼淚的眼睛又是一熱，她望向身旁的蕭洛羽，哽咽道：“書然他醒過來會不會不認我？會不會怪我？會不會……不想見我？”

他小從小就不在她身邊，他會不會像厲衍琛一樣認為是她丟掉了他？

心中的擔心和對昨夜的后怕讓她躊躇不前，甚至有些焦慮。

蕭洛羽輕聲安慰道：“不會的，你忘了那幾天你們是怎麼相處的？母子連心，書然對你是發自內心的親近，如果他知道你是他媽媽，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聞言，蘇暖暖眸色一亮：“……真的嗎？”

蕭洛羽點點頭。

或許是他的話讓蘇暖暖有了勇氣，她深吸了口氣，帶著有些忐忑的心走了進去。

文驍見蘇暖暖和蕭洛羽一塊兒來了，愣了一下：“蘇小姐？蕭總裁？”

蕭洛羽朝他招了招手：“先出去吧。”

門輕輕地關上，一時間病房中只剩下蘇暖暖和厲書然。

看著還在昏迷中的厲書然，蘇暖暖的心就像被一只長滿荊棘的手緊握著。

她坐到病床旁，緩緩伸出手輕撫著那蒼白的小臉。

“書然。”蘇暖暖強扯著唇角，笑道，“我是媽媽。”

不過幾個字，她說的很是艱難。

一旁心電儀規律的聲音就像錐子敲打在她的心上。

她不敢想，如果昨天晚上厲書然沒救回來，她是不是又要經歷一次失去孩子的痛徹心扉。

蘇暖暖吸了吸通紅的鼻子，努力讓自己聲音清晰：“媽媽不好，沒有早點認出你……”

第三十五章 滅跡

病房外。

蕭洛羽倚著墻，看向一旁的文驍：“書然是怎麼出事的？”

他疑惑，厲衍琛怎麼會讓厲書然這麼個孩子在半夜跑出去呢？

文驍剛要開口，就見厲衍琛走了來。

蕭洛羽轉過頭，見他眼尾泛紅，神情頹然，像是哭過了一樣。

他也當沒看見，只說：“讓暖暖和書然待一會兒吧。”

厲衍琛眼眸微暗，雖然沒有說話，但也默認了。

“你沒有去報警或者調查書然出事的原因嗎？”蕭洛羽又問。

說道厲書然的事，厲衍琛臉色才變了，他看向文驍，聲音嘶啞：“查到什麼沒有？”

文驍有些窘迫地低了低頭：“書然出事的地方沒有監控，也沒有目擊者，警方現在已經加大調查范圍了。”

沒有結果的話讓厲衍琛面色一黑：“他在哪兒出事的？”

“嶺南路口。”

聞言，蕭洛羽皺起了眉，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厲書然應該是想來醫院找蘇暖暖。

唐家。

“叩叩叩——”

敲門聲讓坐在床上的唐薇不由一抖，眼底閃過幾絲驚慌。

她此刻就像驚弓之鳥一樣害怕著任何來找她的人。

“薇薇。”唐母憂心忡忡道，“你沒事吧？怎麼連早飯都不吃了？”

沒有回應。

唐母以為唐薇是因為和厲衍琛的婚事才讓她這樣，只能好聲勸著：“既然厲家不愿意，我們也別強求了，比厲衍琛好的人有的是……”

“別說了！讓我一個人安靜會兒！”

還沒說完的話被唐薇吼了回去。

唐母臉色一變，最后也沒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唐薇看著被扔在一旁的紅色圍巾，記憶恍然被拉回了昨晚。

不知道那個厲書然死了沒有，不知道有不有人看見，如果被人發現了她一定會坐牢的。

特別是厲衍琛，他那麼在乎厲書然，一定不會放過她……

暗無天日的監牢生活讓唐薇心中的恐懼像是潮水不斷襲來。

她匆匆下了床，跑去了車庫。

借著陽光，車頭上已經凝固的暗紅色血跡讓唐薇的心猛地一沉。

沒多久，唐父神色煩躁地回家，卻見唐薇在洗車。

水像溪一樣流了一地，她那白嫩的手被凍得通紅。

“薇薇，你在干什麼？”唐父停住腳步，皺眉看著她。

唐薇被嚇了一跳，仍舊故作從容回道：“車……臟了，洗洗。”

這樣的回答讓唐父更加疑惑。

唐薇自小嬌生慣養，別說車，連她自己的衣服都沒有親自洗過，怎麼今天……

突然，手機的鈴聲打斷了唐父的思緒。

他接了電話，不過幾秒時間，原本帶著絲疑惑的表情變得如臨大敵。

“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唐父腳步一轉，又上了車。

唐薇看著車子遠去，像是逃過一劫一樣松了口氣，抬著微微哆嗦的腿沖進了家門。

她不能再待在這兒了，警方和厲衍琛肯定很快會找上她，她絕不要坐牢！

才定好了明天一早的機票，唐薇正準備收拾行李，家里的保姆忽然來敲門。

“小姐，厲先生來了。”

唐薇手一抖，衣服都掉落在了地上。

她喘了幾口氣，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常：“跟他說我不舒服。

”

保姆又敲了幾下門：“可是厲先生說……”

“我說我不舒服！你聾了嗎！？”

第三十六章 好好談談

厲衍琛看了眼被唐母放在面前的茶，并沒有喝。

保姆下了樓，道：“太太，小姐說她不舒服。”

聞言，唐母神情復雜，語帶幾絲歉意：“衍琛，不好意思，薇薇她心情有些不好。”

厲衍琛蹙了下眉后站起身：“既然這樣，我改日再來找她。”

他來去匆匆讓唐母有些茫然，但也沒敢多問。

別墅外，厲衍琛回頭看了眼樓上，眼底滿是懷疑。

雖然他的猜測有些荒謬，但是唐薇之前陷害蘇暖暖，而后又對厲書然說了親生母親的事，以她的性子難保做不出什麼更傷天害理的事。

然而一切都還沒有證據，厲衍琛也只能準備先離開。

忽然一聲輕響，那保姆拿著拖把在車庫面前拖了起來。

厲衍琛掃了眼臺階下的殘雪，視線順著水流一路向上，只看到關上的車庫門。

“唐薇昨天用了車嗎？”他問了一句。

保姆愣了一下，而后點點頭：“小姐昨天一早就出門了。”

厲衍琛眸光一閃。

昨天唐薇的確是上午去找了他。

“她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又問道。

保姆嘖了一聲，訕笑回說：“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昨兒十點干完活兒的時候她還沒回來呢。”

聞言，厲衍琛目光一凜。

他也沒有再問，只轉身坐進了車里，離開了唐家。

醫院，病房。

蘇暖暖一只手撐在床頭柜沿上，淺淺地打著瞌睡。

蕭洛羽提著保溫盒悄聲走了進來，輕輕拍了拍她，低喚了聲：“暖暖。”

蘇暖暖立刻醒了過來，下意識地去看厲書然，見他還沒醒，不由失落地垂下眼眸。

“你從昨晚輸完血到現在都沒吃什麼東西，我熬了些粥，你快吃吧。”

蕭洛羽打開保溫盒后遞給她。

濃稠的粥混著菠菜和豬肝，濃郁的香氣縈繞在了房內。

蘇暖暖端著盒子，道了謝后舀了勺，抬起的手卻僵在了半空中。

她看著厲書然，鼻尖泛酸，被勾起的一絲食欲隨即消散了。

“我吃不下。”她放下了手，喪氣地垂下了頭，“書然不醒，我沒胃口。”

蕭洛羽安慰道：“醫生已經說他沒什麼事了，你就別擔心了。”

然而蘇暖暖還是放不下心，想到不知道是誰把厲書然撞了后還逃逸，她手因為怒意緊了緊：“到底會是誰這麼狠心，他還只是個孩子……”

話音剛落，厲衍琛忽然走了進來。

他看了眼蘇暖暖和蕭洛羽，悉數掩去眼里的情緒后走到病床旁伸出手，撫了下厲書然的額頭。

蘇暖暖望著他，心底像是習慣性的多了些許澀意。

她好像有很多話想跟他說，卻又覺得無話可說。

良久，厲衍琛率先打破了沉默：“暖暖，出來一下。”

一聲“暖暖”，讓蘇暖暖的心一顫。

這讓她有種回到了大學時期般的感受，但又透著中已經遲了的悲涼。

看著厲衍琛走了出去，蘇暖暖猶豫了。

蕭洛羽將她手中的保溫盒接了過來：“去吧。”

蘇暖暖眼底劃過一絲詫異：“你……”

“我相信也尊重你的選擇。”蕭洛羽揉了揉她的頭，溫聲道，“而且你們的確該好好談談了。”

第三十七章 不原諒

寂靜的走廊盡頭，微暖的陽光透過窗，將蘇暖暖和厲衍琛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

蘇暖暖看著窗外不遠處坐在一起說話的頭發斑白的夫妻，眸光微暗。

好像在和厲衍琛相愛后，那便是她夢想的生活。

和他一起白頭偕老，一直生活在一起。

厲衍琛看著眼前消瘦了許多的人，喉間越漸發澀。

已經不知道斟酌了多久才決定好的話在此刻卻難以開口。

半晌，蘇暖暖低聲問道：“你要說什麼？”

帶著幾分疏離的語氣讓厲衍琛心中一刺。

想要伸出去握住她肩膀的手終是垂在身側緊握著：“你說我們還能回去嗎？”

相比蘇暖暖的淡漠，他多了幾分滄桑。

“回去？”蘇暖暖苦澀一笑，目光終于落在了他的臉上，“你覺得我們還能回去嗎？”

她頓了頓，克制著鈍痛的心，繼續道：“我好幾次認為你應該是很愛唐薇的，為了娶她聲勢浩大的舉行婚禮，你愿意給她百分百的信任，愿意為了她把前妻告上法庭……”

厲衍琛下顎一緊，這些話就像無數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他沒有辦法反駁。

蘇暖暖眼眶微澀地仰頭嘆了口氣：“厲衍琛，你一定是帶著對我恨出國的吧？”

“我……”厲衍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一聲自嘲般的輕笑過后，蘇暖暖擦去眼角的淚，聲音漸漸哽咽：“其實我們都有錯，那時的我們還是太年輕了。”

“暖暖。”

厲衍琛忽然握住她的手，泛紅的眼尾帶著幾絲不舍：“是我錯了。”

三十多年來，哪怕和家里斷絕關系后，在工作上四處碰壁他都沒有這麼卑微過。

他無法放下蘇暖暖，哪怕知道他們之間已經有了無法逾越的距離，他還是不想這麼放棄。

手中溫暖的在小小的掙扎后慢慢抽離，厲衍琛怔怔地看著空蕩蕩的手，恍若看到了自己的內心。

“就像你帶著書然離開走的時候那種心情，我現在沒有辦法釋懷，更不想原諒。”

蘇暖暖看著他，一字字道：“你知道有一句話叫遲來的愛比草賤嗎？我們都一樣，何必再把這份低賤的愛再繼續下去呢？”

厲衍琛心不斷的緊縮，痛得他臉色一白。

所以蘇暖暖是不會再回頭了嗎？

“我現在只想書然快點好起來，找出傷害他的兇手，其他的我不想說。”

蘇暖暖說完，轉身朝病房走去。

厲衍琛望著那慢慢離開的背影，眼眶微微泛酸。

他背對著陽光，卻覺自己已經沉進了冰窖，除了從頭到腳的冰涼再無其他。

明明是蘇暖暖率先離開，他卻覺得自己正在被她推出內心。

咫尺天涯莫過于此。

厲衍琛轉過頭，浸著淚水的眼睛落在樓下不遠處相互攙扶的老夫妻。

或許從他帶著厲書然離開后，曾經和蘇暖暖攜手共度一生的愿望已經變成了奢望。

回到病房后，蕭洛羽見蘇暖暖紅著眼，走了過去：“沒事吧？”

蘇暖暖搖搖頭：“沒事。”

蕭洛羽抿了抿唇，目光微凝：“你們……”

“我和他不可能了。”

第三十八章 無法拔除

蘇暖暖打斷了他的話，堅毅的語氣中卻又難掩失落。

十多年的眷戀就算崩塌了也殘存著一絲余震。

厲衍琛是她早已融進她心中的一根刺，無法拔除，只能忘卻。

她抬起頭，看著蕭洛羽彎起了唇角：“我答應過你的。”

蕭洛羽看著她略微蒼白的臉，而后轉頭看向厲書然，心生不忍。

但他還是沒有說什麼，只能順其自然。

直到第二天，厲衍琛接到信息后趕去了警局。

在看到監控抓拍到的一輛紅色瑪莎拉蒂的照片后，他目光一沉，有些憔悴的臉霎時變得陰翳。

“這輛車的車頭有碰撞的痕跡，車速已經超過了六十……”

厲衍琛沒有聽清后面的話，他滿是血絲的眼中翻騰著攝人的恨意。

駕駛位上坐著的正是唐薇！

居然是她，或者應該說果然是她。

另一邊，謊稱要出國散心的唐薇不顧唐母的反對拖著行李箱匆匆地出了門。

在坐上出租車后，她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許。

可車子才拐了個彎，一輛閃著警燈的警車擦肩而過。

她眼眸一怔，轉身看去，警車竟拐彎進了小區。

一瞬間，心再次被恐慌包圍，唐薇如坐針氈，忙道：“師傅，我不去機場了，在下個路口停車。”

醫院。

蕭洛羽才掛了電話，蘇暖暖就急忙問：“是不是找到兇手了？”

“嗯。”蕭洛羽滿臉凝重，“厲衍琛說是唐薇干的，但警方去抓人的時候她已經逃跑了，現在已經在找了。”

聞言，蘇暖暖一愣，而后心里升起了一團怒火。

她緊握著全，氣得全身發抖：“她害我也就算了，可書然還是個孩子，她居然也下了手。”

蕭洛羽道：“放心，她逃不出南市的。”

不僅是警方，他和厲衍琛也再讓人找唐薇。

一時間，曾獲得年底花滑大賽第二名的唐薇居然成為了在逃嫌犯，這樣的新聞遠比上個月蘇暖暖“殘骸對手”和“自殺”的事情大得多。

看著電視中主持人正在播報關于唐薇的新聞，蘇暖暖強忍氣中有多了絲感嘆。

果然是爬得越高，摔得越重。

可能唐薇自己都沒想到她會有這麼一天。

因為唐薇的事，唐氏的股票已經下跌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過幾天，撤資的撤資，離職的離職，整個唐氏陷入了倒閉的危險中。

“暖暖。”

蕭洛羽拿著晚飯走進病房：“先吃飯吧，這幾天你吃的都太少了。”

蘇暖暖放下沾水的面前，摸了摸厲書然的頭，愁眉深鎖：“已經好幾天了，書然還是不醒……”

聞言，蕭洛羽眸光微暗，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醫生說厲書然年紀太小，雖然脫離了生命危險，大腦卻受到了重創，必須要接受長時間的治療。

蘇暖暖拿起保溫盒，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口菜。

咀嚼間，她動作一滯，猛地抬起頭望這蕭洛羽。

這味道，讓她想起了從前她和厲衍琛剛同居時，他下廚給她做得飯菜的味道。

看著蘇暖暖迷惘卻又帶著絲懷念的眼神，蕭洛羽沉聲道：“他做的。”

第三十九章 同歸于盡

蕭洛羽說完，心里卻忍不住自嘲了一番。

他好像過于大度了，明明知道厲衍琛還愛著蘇暖暖，蘇暖暖也沒有忘記他，他卻從來沒有狠下過心去要求蘇暖暖心里只準有他一個人。

蘇暖暖喉間微微發澀，嘴里的飯也好像變得難以下咽。

她哽聲道：“洛羽，你不怪我嗎？”

在還沒有徹底忘記厲衍琛的時候答應嫁給他，而她現在還有了厲書然這個無法割舍的牽掛。

蕭洛羽傾身撫了撫她的臉：“你等了他八年，我等了你八年，我怎麼會不明白你的心情，又怎麼會怪你。”

他所有的溫柔和耐心都已經給了蘇暖暖。

對她的愛從來都是自由的，他不愿自己的愛變成她另一個囚籠。

“謝謝……”蘇暖暖含著淚，由衷地說了一聲。

吃過了晚飯，蕭洛羽看了眼下眼瞼烏青的她，說道：“你這幾天一直都在這兒守著，今天就回去好好的休息一天吧。”

蘇暖暖卻搖搖頭：“沒事，我想守著書然。”

蕭洛羽一再勸，說他在這兒守著，一有情況就聯系她，她才勉強答應。

拒絕了蕭洛羽讓孟林凡送她回去的提議，蘇暖暖頂著夜色往公寓走著。

她望著遠處的亮著霓虹燈的高樓大廈，合眼低嘆了一聲。

蕭洛羽說這些日子厲衍琛一直在找唐薇，可把南市都快翻了一遍了也沒找到她藏在哪兒。

想到這兒，蘇暖暖心里還是忍不住冒了火，甚至還在后怕。

如果厲書然繼續待在唐薇身邊，以唐薇對她的怨懟，恐怕遲早都會對孩子不利……

快到公寓時，蘇暖暖才疲倦地喘了口氣。

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她覺得就像過了幾十年，連同心境都跟著蒼老了。

還沒進樓，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蘇暖暖下意識地想轉過身，腰間忽然被抵了什麼尖銳的東西。

她一愣。

“蘇暖暖。”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蘇暖暖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唐薇！？”

一只冰涼的手忽然掐在她的喉嚨上，一身狼狽唐薇惡狠狠地看著她：“看到我很驚訝？”

蘇暖暖強作輕松，忽略腰間的刀，平靜道：“你要干什麼？”

“你說呢？”唐薇的手緩緩收緊，聲音帶著極盡的恨意，“我現在落到這步田地都是因為你！”

“是你自食其果。”蘇暖暖艱難地呼吸著，“如果你現在去自首，也許……”

“閉嘴！”

唐薇眼底漸漸升起了殺意，死死地瞪著他：“我現在身敗名裂，還不如一死了之，但是我就算死，也不會放過你。

”

聞言，蘇暖暖心猛地一沉，心里漸漸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唐薇想和她同歸于盡嗎！？

“你瘋了嗎？”

“我是瘋了，從知道厲衍琛這八年都沒忘記過你開始就瘋了。”唐薇癲狂般地癡笑了一聲，語氣多了分悲涼，“我陪在他身邊八年，就算知道厲書然是你和他的孩子也沒有介意過，我只想和他在一起而已。”

她說話間，蘇暖暖手慢慢摸進口袋，順著記憶和習慣按下撥號。

撥出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號碼后，她努力放緩了呼吸，拖延著時間。

另一邊，正在去往醫院的厲衍琛手機響了。

他一看是蘇暖暖，眸色一怔。

從她出事后，她從沒有聯系過他，今晚送給她的飯菜是他親手做的，她會喜歡嗎？

帶著一絲忐忑和期待，厲衍琛按下了接聽鍵。

只是電話那頭的聲音卻讓他臉色大變。

第四十章 千鈞一發

唐薇一路磕磕絆絆地威脅著蘇暖暖上了頂樓。

冬夜寒風中，遠處的仍舊是一片年味的紅色，蘇暖暖望著醫院的方向，沉聲道：“唐薇，你不能一錯再錯了。”

“既然已經錯了，那就錯到底。”

唐薇看著腳邊足足有十多層樓的高度，眼尾發紅：“厲衍琛不是喜歡你嗎？我就拉著你從這兒跳下去，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電話忽然被切斷，厲衍琛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厲斥一聲：“停車！”

車子猛地停了下來，厲衍琛竭力克制住心慌，將電話打給了蕭洛羽。

才被醫生告知最好將厲書然送去國外治療的蕭洛羽正想著怎能把這事兒告訴蘇暖暖時，手機忽然響了。

“喂。”

“蕭洛羽，暖暖呢？”

聽到厲衍琛少有的慌亂語氣，蕭洛羽皺眉道：“她回家休息了，怎麼了？”

聞言，厲衍琛氣惱地緊了緊拳頭，咬牙道：“唐薇要和她同歸于盡，你報警，我現在馬上過去。”

說完便掛了電話，讓司機調頭往公寓飛速開去。

蕭洛羽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忙報了警，再來孟林凡讓他照顧厲書然后也趕了過去。

警鳴聲就像是一把匕首劃開了洋溢著喜氣的年夜。

聲音越來越近，唐薇眸中劃過一絲驚懼，身子也因為恐慌哆嗦了起來。

她就像聽到了來自地獄惡鬼凄厲的慘叫一般不斷地后退著。

“蘇暖暖，哪怕死，你也像拿到冠軍一樣風風光光嗎？”唐薇語氣依舊陰狠，卻多了分懼意。

蘇暖暖白著臉，盡量拖延著時間：“那些并不是我想要的。”

這一句話好像激怒了唐薇，橫在蘇暖暖脖子處的水果刀又近了幾分：“可那是我想要的！冠軍、榮譽和厲衍琛，我哪一點不如你，憑什麼你都要占了去？”

“嘭——！”

虛掩的門被用力踹開，厲衍琛臉上的擔憂在看到蘇暖暖被挾持后頃刻陰翳。

“放開她。”

唐薇一愣，望著厲衍琛的眼中升起幾分無措：“衍琛，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撞書然的……”

厲衍琛她手中閃著寒光的水果刀，眸色一沉：“我知道，你先把刀放下。”

他生怕唐薇情緒激動傷害或者誤傷了蘇暖暖。

蘇暖暖保持著鎮定，但脖間冰涼鋒利的觸感卻扼住了她的呼吸，讓她不敢動彈。

唐薇又一瞬的松懈，僅僅過了一秒，她又往后退了幾步，已經站在了墜樓的邊緣。

“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的。”她搖著頭，含淚看著厲衍琛。

厲衍琛深吸了口氣，屏息道：“只要你放了暖暖，我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唐薇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笑了出來：“你覺得我信嗎？你不是說過會娶我嗎？你不是說過你早就已經不愛蘇暖暖了嗎？”

蘇暖暖緊皺著眉，劃破的皮膚滲出了濕黏的血，刺痛漸漸從脖頸處傳來。

唐薇紅著眼掃視著眼前的人，余光看了眼身旁的“深淵”。

決絕的目光中透著一絲眷戀，她望著厲衍琛，一字字道：“這都是你們逼我的……”

說著，拖著蘇暖暖就往后倒去。

蘇暖暖瞳眸一怔，呆滯地看著向自己沖過來的厲衍琛。

周遭的一切好像都變得非常非常慢。

腦子里好像也開始閃過了許多支離破碎卻又清晰的記憶。

“暖暖！”

第四十一章 心滿意足

一聲沉悶的鈍響，蘇暖暖只覺右手一緊，巨大的拉力讓她右肩如同被用鋸子鋸開了一樣疼著。

她難以控制身體的顫抖，仰頭看著緊抓空調外機欄桿的厲衍琛，心一緊。

“暖暖，別怕……”厲衍琛強忍著兩臂的劇痛，聲音發顫，“堅持一會兒，馬，馬上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腳底是近十層樓的高度，蘇暖暖感受到掌心的顫抖，嘶聲喊道：“你放開我吧，你會掉下去的！”

然而厲衍琛非但沒有松手，反而將她的手握的更緊：“我，我之前就，就已經放開了，你的手……這一次，我說什麼也不會再放開了……”

斷斷續續的幾句話，像是榔頭一樣敲打在了蘇暖暖的心上。

她緊咬著下唇，看著厲衍琛臉上那近似輕松的輕笑，心底百感交集。

但她知道厲衍琛堅持不了多久，這樣下去，兩個人沒有一個人能活下去。

“衍琛……”

警笛聲停在了樓下，在看到血泊中的唐薇后，眾人一愣，下意識地抬頭看去。

“快！救人！”

蕭洛羽一下車，濃烈的血腥味讓他不由皺起了眉。

而抬頭看到搖搖欲墜的蘇暖暖和厲衍琛時，他瞳眸一怔：“暖暖！”

他來不及多想，立刻沖進了樓中。

厲衍琛只覺雙臂的疼痛和力氣已經到達了極限，他臉色蒼白，緊握欄桿的手已開始顫抖。

忽然，幾聲“吱嘎”聲讓他心一沉。

微紅的眼看著那將要脫落的欄桿，立刻朝樓上的人大喊：“先救她！”

離得最近的住戶將窗戶打開，配合著警方救人。

蘇暖暖看著厲衍琛煞白的臉，哭道：“衍琛，你放手吧，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

“別亂動……”厲衍琛喘著氣，顫動著唇，“書然，還在，等你呢……我們馬上就能，獲救的……”

然而，他們所困之處卻是大樓的凹處，兩邊陽臺相隔六七米，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借助靠近。

蕭洛羽焦急地俯身看著兩人：“厲衍琛！暖暖！你們堅持住！”

情況緊急，警員只能利用繩子將人拉起來。

“暖暖，快抓住繩子……”

蘇暖暖不敢遲疑，立刻抓住了繩子，減少了厲衍琛的壓力后立刻催促道：“衍琛，你也快抓住繩子啊！”

厲衍琛無力地抬起頭，勸道：“兩個人太……沉了，你先上去……快把她拉上去！”

繩子一步步被拉起來，直到身子被拉到厲衍琛身旁，蘇暖暖撞上那雙溫和又滿含眷戀地眸子，心不覺一緊。

“對不，對不起……如果我能，再信任你一些，或許我們就不會錯過了……”

像是訣別的語氣讓蘇暖暖讓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抓住近在咫尺的人。

可是在下一瞬間，隨之“咔”的一聲脆響，厲衍琛就像一片雪花一樣墜落下去。

望著越來越遠的蘇暖暖，厲衍琛只覺此刻腦子里除了她，就還有厲書然。

他和蘇暖暖的孩子，也沒有享受過一天團圓。

如果他這麼走了，蘇暖暖會傷心難過嗎？蕭洛羽會照顧好她和厲書然嗎？

然而心里好像已經有了答案。

蕭洛羽愛蘇暖暖不亞于他愛她，只要她能好好的和厲書然在一起，他就心滿意足了。

“衍琛——！”

第四十二章 無法預料

冬夜隨著救護車的鳴笛聲變得不再平靜。

救護車內，蘇暖暖滿臉淚水的握著渾身是血的厲衍琛，啞聲哭道：“衍琛，衍琛，你堅持住，你不能死，書然不能沒有爸爸的……”

縱然她再怎麼呼喚，回應她的也只有冰冷的醫療儀器運作的聲音。

蘇暖暖看著那緊閉的雙目，心如刀絞。

她已經無法去思考其他，只期盼厲衍琛還能活下去。

移動床上的厲衍琛被飛快地推進了手術室，蘇暖暖怔怔地看著滿手的血，終于無力地倒了下去。

“暖暖。”

緊隨其后的蕭洛羽手疾眼快地扶住她：“你也去處理一下你的傷口吧。”

他看著她脖子上那刺眼的血痕，心疼不已。

蘇暖暖搖搖頭，仰頭含淚看著他：“洛羽，萬一衍琛他……”

她抽噎了兩聲，難以說話。

如果厲衍琛為了她丟了命，她這輩子都可能沒有辦法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了。

蕭洛羽攬住她皺眉安慰道：“他不像唐薇直接掉下去，陽臺給了他緩沖，他一定不會出事的。

”

然而，他墨眸中卻流露出難掩的忐忑。

他也不敢確定厲衍琛會安然無恙，但現在除了先安撫蘇暖暖，其余的只有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

直到凌晨四點，搶救室的門才開了。

帶著幾分倦意的醫生還沒摘下口罩，蘇暖暖就走了上來，連聲問：“醫生，他怎麼樣了？他沒事吧？”

醫生表情凝重：“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還是需要在重癥監護室觀察七十二小時。”

聞言，蘇暖暖懸著的心仍舊沒有放下。

厲書然還沒醒，厲衍琛又成了這樣，她卻只能無力地看著。

一瞬間，她的心就好像壓著兩座巨山一樣，難以喘息。

重癥監護室外。

隔著一層玻璃，蘇暖暖望著里面昏迷的厲衍琛，潸然落淚。

“洛羽，我是不是很沒用……”

她聲音嘶啞，帶著七八十歲的老人一樣蒼涼。

蕭洛羽心不覺一刺，輕握了握她的肩：“這一切誰都沒有預料到。”

“可，可是……書然是因為找我，才出事的，而衍琛是為了救我……”蘇暖暖抽噎著，難以控制自己快要因為自責而崩潰的心。

這些天的事一件件已經讓她心力交瘁，而每一件都好像再往她心上捅刀子。

蕭洛羽拭去她臉上的眼淚：“別哭，不管出了什麼事，都有我在呢。”

之后的幾天，蘇暖暖和蕭洛羽幾乎每天都在醫院中，輾轉于厲衍琛和厲書然病房。

雖然厲衍琛已經從重癥監護室中轉入普通病房，但卻還沒有清醒。

直到這天，醫生檢查完離開病房后，厲母趕了過來。

當看到病床上的厲衍琛時，她心疼地哭了出來。

然而再看一旁站著的蘇暖暖和蕭洛羽后，她的眼底頓時燒起了怒火。

“啪——!”

一巴掌重重地落在了蘇暖暖的臉上，她神情一滯，耳畔和大腦只有嗡嗡聲。

蕭洛羽神情驟冷：“你這是干什麼！”

他看著蘇暖暖紅腫的左臉頰，又氣又心疼。

“蘇暖暖，我對你已經忍夠了！”厲母怒視著蘇暖暖，每一個字都帶著怨恨和嫌惡，“從前衍琛為了你，和家里人斷絕了關系，你卻為了花滑連孩子都不要了，現在你有別人了，為什麼還要衍琛的命！？”

第四十三章 愧疚

蘇暖暖按住蕭洛羽，阻止他想要反駁的話。

她垂眸望著地面，干澀的眼泛著澀意。

厲母雖然不知道真相，但她能理解她的心情。

心中的自責隨著厲母一句句的斥責漸漸擴大，蘇暖暖紅著眼，始終將淚水忍著眼眶中。

蕭洛羽陰沉著臉，幾次想制止厲母，卻一次次被蘇暖暖拉了回去。

“從現在開始，我不想你和衍琛還有厲家沾上一點關系！”

厲母瞪著她，像是在努力克制不讓自己再動手。

雪在晚冬的暖陽中慢慢融化，天也再次寒冷下來。

“暖暖，醫生建議書然盡早出國治療，我已經在美國聯系好了一家醫院，隨時都可以送他過去。”

蕭洛羽像是在詢問蘇暖暖的決定。

聞言，蘇暖暖遲疑了一陣，她看向厲衍琛，內心掙扎。

她擔心厲書然，但也不放心厲衍琛。

厲衍琛不醒，她心中的石頭落不下來，不敢走。

“洛羽，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蘇暖暖抬起頭，語氣有些忐忑。

蕭洛羽無奈道：“到現在你還和我這麼客氣嗎？”

蘇暖暖已經答應了他的求婚，如果不是因為厲衍琛的事，或許他們已經結婚了。

想到這兒，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蘇暖暖抿唇，緩緩道：“你能先帶書然去美國嗎？我想等衍琛醒了再過去。”

聞言，蕭洛羽皺起了眉。

“你聽我說。”蘇暖暖沉嘆一聲，解釋道，“他怎麼說也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他不醒，我真的沒有辦法就這麼一走了之，我不想帶著愧疚和你生活，那樣對你也不公平。”

蕭洛羽眼睫一垂，沉默了半晌。

“好。”他點點頭，望著蘇暖暖，眼中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書然的。”

厲家主動放棄了厲書然的撫養權，恐怕也是鐵了心要和蘇暖暖斷了往來了。

他輕嘆了口氣，眼神復雜地看著厲衍琛。

明明是他的情敵，他現在反倒有些擔心他醒過來要是看到厲書然和蘇暖暖都離他而去了，不知道會怎麼樣。

次日。

蕭洛羽帶著厲書然飛往美國，醫院內，蘇暖暖獨自一人站在走廊，看著眼前緊閉的病房門，默默無言。

厲母一出來，見她還站在這兒，臉色一黑：“蘇暖暖，你還在這兒干什麼？”

蘇暖暖遲疑了幾秒，啞聲道：“阿姨，我……”

“別叫我阿姨，我跟你可沒那麼親近。”厲母冷笑了一聲，睨著她。

蘇暖暖心不覺一緊，只得改口：“厲太太，我只是想等他醒過來，你放心，只要他醒了，我就走，絕不再出現。”

她話音剛落，護工匆匆開門叫道：“醒了，他醒了！”

厲母一愣，立刻沖了進去。

蘇暖暖正想要進去，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步去叫醫生。

醫生護士和厲母站在病床邊，而她只是站在門口，緊繃著臉擔心地看著。

她攥著衣角，好像聽見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她祈禱著，希望厲衍琛能好好的。

“衍琛，衍琛？”厲母看著已經睜開眼的厲衍琛，喜極而泣。

穿過空隙，蘇暖暖看見了厲衍琛那蒼白的臉。

他微紅的眼中帶著些許倦意，冷峻的臉上除了淡漠沒有多余的表情。

蘇暖暖不由自主地抬起腿，走了過去。

可在下一秒，厲衍琛沙啞而又迷茫的聲音讓她猛地停住。

“你們……是誰？”

第四十四章 往后余生

厲衍琛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那個厲衍琛，他仍舊是那個高傲的厲氏總裁。

他短暫的失憶讓他忘記了所有，恢復的時間也讓他記起了所有。

唯獨不記得蘇暖暖和厲書然。

蘇暖暖怔怔地看著病床上的厲衍琛，眼底滿是不可置信:“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她不敢相信，為什麼厲衍琛只忘記了他和厲書然。

厲書然冷睨著她:“如果我沒記錯，這已經是你半個月第八次來這兒問這個問題了，我已經說倦了，請你出去。”

他疏離的語氣滿是不耐，好像是在面對一個陌生人表達著不滿。

蘇暖暖僵在了原地，心里說不上什麼滋味。

好一會兒，她掩去眼中的失落，看著厲衍琛的側顏呢喃道:“對不起……”

忽然，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蘇暖暖拿起來一看，是蕭洛羽。

她走到走廊上，接了電話。

“喂，洛羽。”

“暖暖，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書然已經醒了。”

蕭洛羽含笑的聲音從里頭傳了出來。

蘇暖暖眼眸一亮:“真的嗎？他醒了？”

“嗯，你可以跟他說幾句話。”

一陣細碎的聲音過后，帶著些許鼻音的“媽媽”從手機中傳了出來。

這一聲“媽媽”讓蘇暖暖眼眶一熱，再也無法忍住淚水，哽咽道:“書然乖。”

“媽媽……你的爸爸什麼時候過來？”

厲書然問道。

聞言，蘇暖暖彎起的唇角一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

還好蕭洛羽察覺到她的遲疑，接過了電話，低聲問:“怎麼了？他還沒醒嗎？”

“醒了。”蘇暖暖吸了吸紅通通的鼻子，“只是……忘記了我和書然。”

電話那頭沉默了，顯然蕭洛羽也詫異了。

良久，他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其實這也不一定是件壞事。”

忘記從前那些事或許對他來說是另一種好結局。

蘇暖暖眨了眨酸澀的眼，沒有說話。

如果厲衍琛真的忘了她，也許不用像她以前那樣深陷在過去難以自拔，也許他會有更好而又平靜的生活，也許他會再找到一個和他兩情相悅的女人……

她擦去眼角的淚水，轉身望向厲衍琛病房門口:“我后天就過去。”

蘇暖暖發布了退役聲明，正式的告別了花滑。

厲母不準她再見厲衍琛，而厲衍琛也一再表示不認識她，不要再來找他，甚至說出了讓她滾的話……

在一個雪已經化盡的日子里，蘇暖暖拖著行李箱站在機場外。

她仰著頭，望著充滿暖意的陽光，低喃著:“衍琛，再見了……”

回望這十多年像是過了一生一樣漫長，可又像她的一場花滑比賽，起承轉折到結束，不過短短幾分鐘而已。

她深愛過厲衍琛，又或許為他喜怒哀樂的那段時光才會讓她覺得她不是只會花滑的機器。

蘇暖暖合上眼低下頭，重重地嘆了聲后，轉身進了機場。

飛機在天空飛過，航跡云像是將蔚藍的絨布一分為二。

慢慢的，云飄散，天還是那個天。

一輛停在路邊的黑色賓利車內，厲衍琛看著一架又一架飛機掠過天空，滿是血絲的眼中浸著點點淚水。

“暖暖，再見了……”

他低啞的聲音像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卻仍舊不敢用力握緊手中那張照片。

那天蘇暖暖和蕭洛羽的話他都聽見了。

如果自己忘記蘇暖暖，能讓她未來過得不受束縛，他愿意“忘記”她。

厲衍琛看著照片中那張無比眷戀的臉，終是忍不住無聲地哭了出來。

他不知道下一次再見到她和書然，能否再那麼從容地放開手。

但他知道，有些人錯過了，注定只能選擇默默道別。

蘇暖暖，我會忘記你，但不會停止愛你。

往后余生，也許再難遇見另一個你了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