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校園音樂節那天，我認真化了個淡妝。

看著柜子里的衣服，咬咬牙，選了件沒那麼厚的大衣。

宋聽寒在宿舍樓下等著，看到我時，幾不可聞地皺了下眉，問：「冷麼？」

我搖搖頭。

好不容易在他面前不那麼臃腫，就算冷也不可能承認。

我們到隔壁大學時人已經很多了，天還沒徹底黑下來，大家手里都拿著各種應援熒光棒。

這次音樂節是大學城幾個大學聯合舉辦的，陣仗很大，舞臺上閃耀著炫彩奪目的燈光，鼓點震天的音樂聲中，年輕的男男女女歡呼雀躍起來，躁動張揚的青春荷爾蒙洋溢在整個上空。

我本以為宋聽寒會不太喜歡這種場合，偷偷觀察一會，發現他倒是怡然自得。

想想也是，他看起來那麼年輕，跟周圍這些年輕的大學生沒有區別。

但是世界上總有很多巧合，比如周圍明明那麼多人，比如音樂聲如此喧鬧，我還是在人群的縫隙中感受到了一道強烈的目光。

我下意識看去，就對上了喬哲的眼睛。

當然，還有與他一起的姜江。

我想他們也看到了我身邊的宋聽寒，因為我看到了喬哲眼里的陰沉，還有姜江眼里的不甘。

宋聽寒靠過來，在震天的音樂聲中貼著我耳朵問：「在看什麼？」

我恍惚間回過神。

他順著我視線看去，笑了笑：「那是你的男神還有男神的白月光？」

這兩個稱呼讓我一下想到了檸檬頭視頻。

我尷尬地張張嘴：「我……」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

我猛地愣住。

「還說不冷，手冰成這樣。」

「哥哥，我……」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突然伸出胳膊，輕輕攬住了我。

「這樣就不冷了。」

我瞪大眼睛，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幾乎要從胸口蹦出來。

周圍很多摟摟抱抱的年輕情侶，這樣并不突兀。

我貼在他胸膛，能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

他輕笑一聲，胸腔悶悶的，喧囂的人群中，他問我：「你男神和白月光在一起了？」

我臉頰通紅地抬起頭，以為他這樣做是故意幫我出氣，下意識說：「哥哥，你不用故意這樣做幫我，我已經不在意他們了。」

誰知他又笑了起來。

「你確實不需要別人的喜歡來證明自己足夠好，但這一刻，我只想讓你大獲全勝。」

我想我已經徹底喜歡上了他。

我輕輕回抱住了他，傻傻地開口，問出了夢里一樣的話：「哥哥，你喜歡我嗎？」

他沉默了片刻，我的心跳比臺上的鼓點還要劇烈。

「其實我一直在想，要不要等你畢業了之后再告訴你，可現在我好像忍不住了……」

他笑著捏了捏我的臉，「你男神白月光的男神，真的暗戀你。」

現場的氣氛到達了一個頂點，煙花一齊沖上云霄，在夜空中炸開火樹銀花，也照亮了面前這人含笑的眉眼。

音樂與臉紅，焰火與心動，交織成了一場旖旎美夢，這場夢里，我喜歡上了一個喜歡我的人。

他告訴我，我不需要別人的喜歡來證明我足夠好。

他還告訴我，他想讓我大獲全勝。

我伸手拉他的衣領，他配合地彎下腰。

我貼近他的耳畔：「哥哥，我也想讓你贏。」

他垂眸望著我，眼神有些許疑惑。

我攬住他的脖子，鼓起所有勇氣，揚起臉龐，踮起腳尖，輕輕吻在了他的唇角。

他的身體僵了一下，但并沒持續多久，隨后用力回抱住我，加深了這個吻。

其實那晚很冷，可我只記住了宋聽寒溫暖的懷抱。

就像我曾經喜歡喬哲那麼久，可回憶起這段往事，我早就淡忘了那些單戀的酸澀，我只記得，他是這段故事的配角。

而故事的男主角讓我明白什麼是念念有回響，事事有回應。

也讓我明白，真正喜歡一個人，不會忍心她一直單方面付出，而是勇敢地走到她面前，告訴她，我也喜歡你。

42

音樂節結束后不久，我就跟宋聽寒確定關系了。

但礙于我倆名義上的師生關系，就一直悄悄在校外約會。

其間喬哲找過我幾次，但都被我愛答不理地丟下。

不知道他出于什麼心理，明明已經和姜江在一起了，為什麼還要過來招惹我，甚至還在微信里跟我說，他已經跟姜江分手了。

我：哦。

他又問：昭昭，我們還有機會嗎？

我很想笑，難道這就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我回：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后不要再跟我聯系了。

然后我再次把他的微信刪了。

我快畢業的時候，我哥不知道從哪知道了我跟宋聽寒的關系，非鬧著讓宋聽寒改口叫他哥。

我覺得我哥很不要臉，捋袖子準備跟他干一架時，宋聽寒站在一邊毫無負擔、旁若無人、若無其事地叫了一聲：「哥。」

簡直驚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我哥走后，我問：「你怎麼就這麼屈服了？」

他笑著看我：「不是早晚的事嗎？」

我被他這句「早晚的事」鬧了個大臉紅。

后來我畢業典禮，宋聽寒跟我爸媽來了個非正式見面，我爸媽對他很滿意，話里話外暗示我好好珍惜。

這不廢話，宋教授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可能也找不著第二個。

再后來，我畢業了。

我沒有做專業相關的工作，而是在一個音樂工作室找到工作，并繼續兼職做 up 主。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只是有件事情我還是沒弄明白。

一個周末，我跟宋聽寒出門約會，我們并排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我扭頭看他，恰好有一群白鴿飛過，他也望向我：「怎麼了？」

「其實有件事，我很想知道。」

他揚眉：「什麼？」

「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他轉過身，仰頭看向湛藍的天空。

「如果不想說的話，可以……」

「一個很長的暗戀故事，要聽嗎？」

「你暗戀我？」

我不可置信，他站起身，像是在自言自語：「不信嗎？算了，以后再說吧。」

我跟著站起來：「我信！」

他挑眉。

我聲音放軟：「我信你暗戀我，所以告訴我吧，好不好？」

他像是被我逗笑了，突然俯下身，貼在我耳畔輕聲說：「想知道，晚上來我家，我告訴你。」

我被他這句話整得呆若木雞，這老男人約我晚上去他家，是想干嘛？

大腦還在權衡利弊到底要不要晚上去他家時，宋聽寒徹底笑出了聲。

望著他彎起的桃花眼，我才意識到他在逗我。

我咬牙切齒：「宋聽寒！」

他笑：「真在考慮晚上來我家？」

「你以為我不敢嗎？」

「哦？」他拖了個長音，「那我等你。」

說完，他轉身往前走。

我呆呆站了會兒，才抬腳追上去。

「你給我等著，我一定會去的！」

（正文完）

【宋聽寒番外：喜歡你】

1

好像沒有人告訴過我，喜歡是什麼。

所以我在視頻網站偶然刷到一個翻唱視頻時，突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一首有些年份的情歌，唱得專業度也沒有原唱好，但我總覺得這個聲音好像在哪里聽過。

我很少有這種感覺。

可能是學數學的緣故，我相信任何問題都有答案，無論解決途徑如何，最終的答案都有且只有一個。

所以我試圖去尋找這個聲音。

最后，我打開了大學同學顧竟遙的朋友圈，在那里找到了一個很久之前我刷到過的視頻：

《大學十佳歌手比賽總決賽》

參賽者：顧昭昭。

我找到了這個聲音。

2

我天生記憶力比別人好一些，所以在看到這個名字時，腦海涌上來很多回憶。

應該是大三的時候，顧竟遙帶著幾個人包括我去他家玩。

其實我并不熱衷社交，但他們平時很照顧我，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

于是我答應一起去了。

因為比他們小兩歲，所以他們有時會開玩笑要我叫他們哥哥，但我沒想到，顧竟遙剛打開門，就有一個軟糯的聲音傳來。

「哥哥——」

我們幾個人都愣住了。

顧竟遙擺擺手：「我妹，一個小屁孩，不礙事兒，咱們玩咱們的。」

顧昭昭癟嘴看著顧竟遙：「哥哥，你是不是又要打游戲？」

顧竟遙讓她去寫作業，她站著半天沒說話，突然抱住他的胳膊，哇哇大哭：「哥哥，我暑假作業寫不完了……」

我們幾個被這陣仗嚇蒙了，都站著沒敢動。

顧竟遙不耐煩：「寫不完你哭什麼，丟不丟人？」

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的：「你能不能……幫我寫？」

「不可能。」顧竟遙拒絕得干脆，「你想都不要想，趕緊自己去寫。」

我以為她還得鬧，沒想到她變臉變得極快，瞬間收起眼淚，氣哼哼地甩開顧竟遙：「哥哥永遠找不到女朋友！」

然后，她轉移視線，像突然看到我們這幾個人一樣，眼底一亮，輕快地跑過來，一把拉住站在最邊上的我。

「這個哥哥，你能幫我嗎？」

顧竟遙看了我一眼，像是預料到了這種結果，一臉愛莫能助。

我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或者說，我拿小孩很沒辦法，怕我拒絕后，她像剛剛那樣哇哇大哭。

而且我也并不熱衷于跟他們打游戲，所以莫名其妙地，我答應了。

本以為接下來我就要奮筆疾書了，沒想到顧昭昭嘴里的「幫她寫作業」，并非是讓別人代筆，而是讓別人幫她說答案，她來寫。

用她的話說就是，她的字跡，別人模仿不來。

我好奇地翻了翻她的作業，嗯，只能說，丑得非常有特點。

按照她的要求，我不需要告訴她題目答案，最多是解題過程就行了。

但弄到最后，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家教輔導課。

我試圖讓她明白每道題背后的想法，結果就是，兩個小時過去了，她的作業進程依舊艱難。

她低著頭，半天沒說話。

我剛想問怎麼了，就看到有水滴落在作業本上。

一滴，兩滴。

她哭了。

不像之前在顧竟遙面前故意的嚎啕大哭，原來她真正哭起來，是像小兔子一樣，鼻子通紅，眼圈也紅紅的，安靜地一抽一抽。

我有些不知所措，又莫名感到心疼。

我抽出紙巾遞過去，她沒接。我猶豫了一下，伸出手，笨拙地擦掉她臉上的淚珠。

并用最輕的聲音試圖安慰她：「沒事的，一定可以寫完。」

她點點頭，說好。

直到我離開前，她還在奮筆疾書。

3

其實后來到大學畢業前，我零零碎碎也見過顧昭昭幾次。

有時是跟爸媽一起來送顧竟遙，有時是單純過來找他她哥玩。

她見到我時，也會甜甜地叫一聲哥哥。

算不上親近，只是比陌生人好上一點。

真是個小沒良心的，幫她寫了兩小時作業，到頭來還是忘了？

但我漸漸把這些放在了腦后，因為直博的事，我忙得焦頭爛額，直到畢業典禮，我才再一次見到顧昭昭。

這次她好像又想起我了，拉著我的手一直「哥哥」「哥哥」個不聽，從她小時候跟人打架，說到最近老師罰她擦黑板。

后來我才知道，那是她跟顧竟遙鬧別扭了，才故意跟我說話。

我一直安靜地聽著。

直到最后她說完了，我才問：「那次的暑假作業你寫完了嗎？」

她一愣，搖搖頭。

「那老師罰你了嗎？」

她又搖搖頭：「班里一半同學都沒寫完，老師說這次不罰了。」

還真是法不責眾。

她抬頭看著我，小鹿一樣的眼睛亮亮的。

她說：「哥哥，你要是我的老師就好了。」

我不解：「為什麼？」

「哥哥又聰明又溫柔，講的東西我都能聽懂！」

我不覺失笑：「可是哥哥可能做不了你的老師了。」

她看起有些失望，垂眸頓了一會，眼睛忽然又亮了起來：「哥哥，如果你能當我的老師，我就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怕我不答應，她又補充了一句：「我唱歌可好聽了。」

應該很難有人會拒絕這個女孩的歌聲吧？

這竟然是我腦海里浮現的第一個想法。

面對這樣稚氣十足的約定，我莫名其妙地點了點頭。

我說：「好，有機會，哥哥一定會聽你唱歌。」

4

直到這時，顧昭昭在我的記憶里只算是一個有些可愛的小姑娘。

能刷到她的翻唱視頻，可能是大數據給我的緣分。

但我們的緣分，或許僅僅止步于此了。

直到有個同學在微信發給我一個視頻。

一個很古怪的套著檸檬頭的人，講了一個狗血四角戀故事。

如果是平時，我可能根本不會多停留一秒。

可通過檸檬頭露出的眼睛和嘴巴，我一下認出了她。

是顧昭昭。

鄙人不才，有幸出現在了這個四角戀故事里，并且角色設定是——

暗戀顧昭昭。

我抱著手機，笑出了聲。

5

我是怎麼「暗戀」顧昭昭的呢？

排隊給她買吃的，用心準備生日禮物，陪她一起去游樂園，認真看她表演節目……總之，我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我喜歡顧昭昭」的信號。

我的生活已經很久沒發生這種有意思的事了，以至于在我得知這件事被傳開后，甚至產生了一種「她會不會真的來找我」的想法。

她果然來了，還是掐著我課表來的。

其實在她叫我同學，并且問我下節課是不是宋教授的課時，我就明白，她已經把我給忘了。

我當下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麼多年過去，怎麼還是個小沒良心的？

說忘就忘了？

我隨即也決定，假裝不認識她。

然后看她得知我就是宋聽寒后的慌張尷尬，以及追著找我要微信的不知所措。

挺有趣的。

我越來越期待故事后續的發展。

6

我跟顧竟遙約了頓飯。

聯系情感是其一，但主要還是想了解一下顧昭昭的事。

但我沒想到，顧昭昭也跟過來了。

然后，她在顧竟遙的提醒下，終于記起了我。

漂亮的小臉在那瞬間透出的慌亂尷尬，竟讓我覺得有幾分可愛。

故事好像越發有趣了起來。

7

校慶前，我在節目單上看到了顧昭昭的名字。

我突然想到她在視頻里提到過的，「認真看她表演節目」。

怎樣能體現我的認真呢？我想了許久，最終決定換一身正裝前去。

或許這樣，就能看出我的認真吧？

很奇怪，合唱團那麼多人，我一眼就看到了她，并且眼里只有她。

在這首歌結束前，我忽然想，

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8

很奇怪，明明在此之前我一直覺得她只是個小朋友，再次重逢后，我突然意識到，她已經長大了，已經變成一個耀眼且令人心動的女孩了。

我想弄懂這到底是不是喜歡。

但在我弄懂之前，我要為她準備好禮物。

可能是我最近總找顧竟遙了解顧昭昭，他終于察覺出什麼不對，問：「你不會對我妹有什麼想法吧？」

我沉默了許久：「可能吧。」

就在我以為顧竟遙會生氣時，他突然亢奮：「兄弟，你最好對她有想法，雖說老牛吃嫩草了，但顧昭昭就是個傻子，你趕緊把她從喬哲手里解救出來。」

我：……

看來這對兄妹的關系還算親近……

9

任誰也不會想到，顧昭昭會在生日這天骨折。

顧竟遙告訴我時，我放下手中的工作就去了。

但她把我當成了顧竟遙，還一口一個哥哥，甚至朝我撒嬌。

老實說，我還挺受用的。

最后，生日禮物變成了一堆補品，還有我排了好久隊買來的草莓大福。

恍惚間我想，這或許就像檸檬頭視頻里那樣，是我暗戀她的其中一個證明。

10

再后來，我和她一起去了游樂園，雖然是以陪客的身份看顧竟遙和程小雨相親，

但也算完成了一項任務。

回到學校后，我也總找理由到新校區看她。

礙于我們之間的師生關系，我并不敢在校園里做什麼出格的事，所以只是跟她說幾句話，看看她最近的情況，就離開了。

但其實不見面的時候，我總能想到她。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我也不太清楚。

11

只是突如其來的出差，打亂了我所有計劃。

我不得不先飛去外地。

整整兩周，我都沒見到顧昭昭，只在微信與她聊天。

但我也不知道該聊些什麼，便按照自己平時跟學生聊天的風格來。

她好像不怎麼喜歡。

我略感挫敗。

直到她問我要不要來音樂節，我才重新感受到她歡愉的心情。

可出差走不掉，我不能空口答應她。

然后，我跟領導和幾個同事協調，終于能提前結束出差了。

其實我很想問一句，「你有沒有想我」。但在聊天框里刪刪減減，最終還是變成了一句「很快就能見到你了」。

我非常慶幸做了這個決定。

因為在那個音樂節上，我終于向她吐露了我的心聲。

而她，也輕輕吻住了我的嘴角，說：「哥哥，我也想讓你贏。」

12

其實很多年前遇見還是小孩子的顧昭昭時，我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我們之間會發生這樣多的故事。

也沒有什麼大起大落的劇情，也沒有什麼大悲大喜的情感。

所有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好像在冥冥之中，她再次出現在我的生命，而我又恰好喜歡上了她。

我很慶幸，遇到了二十一歲的顧昭昭。

也很慶幸，我勇敢又堅定地向她邁出了一步又一步。

或許我應該等一個萬里無云的晴天，站在綠草成蔭的清風里，向她鄭重地再說一次：

「我喜歡你。」

（完）

作者：魔王桑桑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