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我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的,充實和甜蜜的感覺。
但人的第六感往往很準。走到樓道時,我突然聞到一股煙味兒,心底陡然一驚。
是那個我再熟悉不過的氣場,那個陰郁的、殘酷的、能吞噬掉我自己的氣場。
果然,陰影中有人熄滅了煙頭,緩緩地站到昏暗的燈光下。
「怎麼才回來?」
是許白鈞。
很奇怪,在我的印象中,許白鈞似乎總是陷在陰影中,讓人捉摸不透,又心生恐懼。
「你怎麼來了?」
隔著遠遠的距離,我輕聲問他。
「不請我進去嗎?」
我盤算著如何應對時,許白鈞向前走了兩步,我看到他臉色慘白,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而且,還飄過來一股濃重的酒味兒。
「你喝酒了?」
他沒回答。
「你吃的藥不能喝酒,我不是告訴過你很多次了嗎?」
他不說話,只是微微低下頭,像是接受訓話的小孩子一般,倔強中透著委屈。
「先進來,喝口水。」
許白鈞垂著肩膀,跟著我走進這個狹小的一室一廳,局促地站在那里。
我遞給他一杯清水,他接過去,握在手里,卻沒有喝,只是看著我。
他眼底烏青一片,看起來好多天沒睡好了,顯得尤其狼狽。
我本想問問他過得如何,但不知為何,突然不是那麼在意了,反而覺得對他的關心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可許白鈞卻莫名地突然開口了。
「最近總是睡不著,家里變得很安靜,有點兒嚇人。」
「那個私廚做的飯不好吃,油太大,菜也太生,我吃不慣。」
「家政被我辭掉了,總是亂動我的東西。」
「你養的那些花花草草,盡管我經常澆水,還是快死了。
也可能是我澆水太頻繁了吧。」
「還有……」
他哽在那里,停頓了好久,似乎在備受煎熬地做什麼抉擇,但終究也是沒有說出來。
我覺得自己有義務回應他剛才那番話。
「如果那家私廚不行的話,可以雇一個廚師,家政也可以換。」
「我的那些花花草草,死了就死了吧。」
他突然抬頭盯著我:「怎麼能死了就死了呢!」
他似乎也意識到失態,眼神又垂下去,再抬起來時,多了一份脆弱。
「你什麼時候搬回去?」
許白鈞墨一樣深的眼睛注視著我,聲音也有些抖,我知道說出這句話對他不容易。
「如歡……」
他又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用顫抖的聲音,近乎祈求地叫了聲我的名字。
我很久很久,幾乎都快忘了上次是什麼時候,許白鈞愿意這樣稱呼我。
換作從前,我一定會感動,一定會心軟,一定會掏出我自己的心獻在他面前,毫無保留地答應他所有要求。
可不知為何,此刻我竟然只有無奈和一絲憐憫。
許是見我無動于衷,他放下水杯,抓住我的手腕,用力地把我扯過去,兩手扶著我的頭,逼我看著他。
他眼睛里一片紅色:「如歡,你說,你想要什麼?」
「只要你說,你要的我有。」
我恍然失神,不知如何回答。
不知我們就這樣僵持多久,突然傳來一聲林庚的聲音。
「發生什麼事了?」
9
因為林庚的到來,許白鈞松開了我。
林庚解釋我的手機落在他車里,他發現后給我送過來,恰好剛才房門沒有鎖,便直接進來了。
許白鈞看向林庚,又看看我,額頭上暴著青筋。
他平穩了呼吸,對我說:「如歡,我喝了酒,你能送我回家嗎?」
許白鈞還是出汗,而且臉色慘白,我知道這都是酒精和藥物的作用,他的身體正在承受著很大的痛苦。
即便沒有了緣分,我也不希望許白鈞出事,可我剛要答應,林庚突然站出來。
「我送你吧。」
許白鈞越過他看著我:「我在問如歡。」
林庚擋住我:「我知道,我替她送你。」
「不用你。」
「那我跟她一起去。」林庚語氣中帶著輕松。
「為什麼?」許白鈞固執地問。。
「因為我不會讓她單獨送一個喝醉酒的男人回家的。」
沒等我回過神來,許白鈞一個人有些踉蹌地走出去了。
我有些擔心許白鈞的狀況,林庚讓我在家等著,他跟了出去。
半個小時后,林庚突然來電話,許白鈞在小區門口暈倒了。
我到醫院時,許白鈞仍在昏迷中。
醫生說昏迷的原因是藥物和酒精的作用,沒有大礙。
許白鈞的病房是一個高級套間,我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隔著一扇玻璃,恰好能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