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鈺微笑著,「區區在下不才,想保夫人一命。可我實在不是什麼勤快人,若有人保,我樂得省些力氣。」
他話說一半,眼神微微下移,落在抱著他大腿的我身上,挑挑眉。
我訕笑,「不該省的力氣別瞎省。」
我擔心他聽不明白,又補了一句,「好好伺候公主,啊,拖家帶口的,府裡幾個姐妹,可全指望你了。」
陳鈺低下頭,一陣長久的沉默後,緩緩伸手,將我的五指一根一根從他腿上掰開,「沒想到,我也有瞎眼的時候。」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上火了,冒了幾個痘。
連夜聯繫上王公公,老王說,任務不變。
我得在扶音的銳眼下,瞞天過海,弄個孩子出來。
得知此事的次日,我照舊起來去白蓮門前打逛,盼著她在公主入府前生下孩子,否則小命難保。
玫姨娘住在隔壁,大清早推開窗扇,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看到我,突然結結實實打了個哆嗦,後退幾步,目露驚懼,「你……你臉上怎麼長了個馬蜂窩!」
蘭姨娘聞聲從窗邊探出頭來,嗷一聲,暈了過去。
薑姨娘從身後架住我的胳膊,向外頭拖,「夫人,你快走吧!別把白蓮花兒嚇早產!」
後來,我對著鏡子前一臉痘的自己,陷入了沉默。
真好,毀容了。
隨著公主入府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我的焦慮與日俱增,如何在扶音和太后兩座大山的夾縫中,求生存謀發展,是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我終日在屋裡的小榻上躺著,閉門不出。
昔日插科打諢的快樂一去不復返,現在她們打麻將,寧願叫敦姨娘,都不叫我。
我失寵了。
某天深夜,有人敲響了我的房門。
我將帕子蓋在臉上,悶悶道:「睡了。」
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整個府裡,敢目無旁人的,除了陳鈺,找不到第二個。
我把被子拉到頭頂,一言不發。
好一會兒,有人掀開,淡淡道,「你這麼躺著,我差點請人吃席。」
溫暖的空氣中,我們四目相對,有一種莫名的情愫在淡淡升騰,如此熾熱的,難以把持地漲滿胸腔,直到達到巔峰,同時開口。
「怎麼搞的?」
「滾。」
「啊……疼疼疼……」
「那我輕點。」
過了一會兒,陳鈺歎了一聲,「夫人,輕點捅不破。」
「那好吧,我忍忍,你快一點啊……」
陳鈺嗯了一聲,手上一個用勁兒。
撲哧一聲,痘破了一個。
他將針放回火上烤了烤,對我說,「拿開手,下一個。」
我忍著痛,閉著眼,哼唧道,「什麼時候能好?」
「等結痂。」
我感動地看著他,「你不嫌棄我,真是太好了。」
噹啷。
陳鈺扔掉了針,連被我拿來擦臉的帕子都扔進火盆裡,淨了三遍手後,才抬起頭來,問,「你剛才說什麼?」
我心平氣和地微笑道,「沒什麼,誇你好看。」
陳鈺擦乾了手,淡淡道,「我知道。」
我重新將帕子蓋在臉上,平躺下,「相爺,娶公主其實挺好的。」
「嗯。」
我掀開帕子一角,偷偷看他,正巧,他也在看我。
我慌亂地移開眼,「孩子一生下來,我就走。」
「你大概是走不掉的。」陳鈺語氣溫和平緩,「扶音府中有過不少男人,你可曾聽說她有孕?」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臉上,突然有個奇怪且大膽的想法冒出來,「她……生不出來?」
「也許。」陳鈺不動如山,「我猜,你是太后派來的。」
我騰地坐起身子,「妙啊。」
陳鈺冷下臉,「你缺心眼兒?這種情況下,你該極力否認。
」
見我像塊木頭似的一言不發,陳鈺額頭青筋跳了跳,「你當知道,你生下孩子,不過是為扶音鋪路。去母留子,用我說得再清楚點嗎?」
我嚇得臉都白了,太后一向疼愛扶音,她生不出來,便找人替她生,到時候,孩子有了,夫君也有了,扶音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陳鈺站起身,向我走過來,「我一年裡,一直晾著你,為的是什麼,你能明白嗎?」
我驚得說不出話。
陳鈺卻不打算饒過我,他坐在床邊,將我拖到他身邊,「你以為,聽人讀孫子兵法,背唐詩,看人納鞋底很有趣?」
他冷笑一聲,「都是你給我找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