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世道里，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就如同風暴中的一葉浮萍。

大人物們翻云覆雨間，便可輕易將我碾碎成泥。

重活一世，我不愿再為人所掌控。

我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他人無法依靠，我便靠我自己。

從鎮遠侯府中得來的錢財，便是我翻身的第一步。

上一世，我主持侯府中饋。

鎮遠侯府看似烈火烹油，實則虧空已久。

手中大半的鋪子，每年都在虧錢。

是我嘔心瀝血，經營數年，才終于扭虧為盈，讓這一大家子人，繼續維持著體面生活。

然而我的付出，并沒有贏得任何人的感激。

婆母私底下不屑道：

「到底出身微賤沒見過世面。

「一身的銅臭味。」

賀翼則又懷念起了亡妻。

「婉淑還在時，每日只與我彈琴調香，從不沾手這等俗事。

「哪像她，利益熏心，小人嘴臉。」

既然他們如此高貴不食人間煙火。

這一世，我便要看看這對佳偶是如何有情飲水飽的。

而我則憑著前世的記憶，迅速選定了幾項未來幾年穩賺不陪的產業。

又將大部分金子珠寶都變賣折成現銀，盤下幾間鋪子。

這世道對女人苛刻。

被人知曉一個官家女子跑去經商，只會惹人非議。

我找來前世手底下幾位忠實可靠的老伙計，讓他們出面代為打理鋪子。

這些人人品與能力都經受住了上一世的考驗。

有他們代為出面，我很放心。

5

一晃數月過去，我手上的銀錢翻了好幾翻。

錢生錢，利滾利，源源不竭。

我又購置了不少鋪子。

如今京城有小半條街都是我的。

我正順風順水之際，鎮遠侯府又來了人。

「侯夫人近日甚是懷念三姑娘。

「特請您到府上一聚。」

我唇角微勾，心中已是了然。

算算日子，當初在齊婉淑藥中加的料，怕是已經發揮作用了吧。

——她曾誤了我一世。

我又怎麼可能，毫無芥蒂地救她性命？

那江湖游醫的藥方寫得很是細致，妥帖地列出了好幾樣不能與此藥同食之物。

其中有一味藥材混入后，女子服之，則容色大損，有異臭。

上一世，這對夫婦為了他們所謂的絕世愛情，葬送我一生。

這一世，我偏要看看。

在齊婉淑的容顏盡毀后，他們所謂的愛情，是否真的牢不可催？

6

雖已做了心理準備。

但在見到齊婉淑的那一刻，我還是忍不住露出詫異神色。

但見她長發稀疏，面容蠟黃枯槁，身材臃腫了一大圈。

濃濃的脂粉氣，卻蓋不住隱隱透出的惡臭氣味。

哪里還是曾經那個素雅清冷、翩然如仙的京城第一美人？

便是府中隨便一個侍女，都比她秀麗些。

「阿姐，許久不見，你這是怎麼了？」

我訝然道。

齊婉淑眼中閃過一絲刺痛。

絲絹的帕子，幾乎要被她扯碎。

她開口，聲音苦澀道：

「我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自病愈后，我便日日脫發，臉色也越來越差。

「明明吃得比往日還少些，卻日漸豐腴……

「請了許多醫師來看，都說許是先前的大病留下的后遺癥。

「開了許多溫養的方子，卻全不見效……」

看來那些醫師，并未能看出齊婉淑容色損減的真正緣由。

我心中的石頭，此時方稍稍落下些。

看得出來，齊婉淑這些日子過得并不太好。

見了我這個「妹妹」

，她克制不住地直倒苦水。

末了，她才說明請我來的真正用意。

「這些醫師各個都是沽名釣譽的。

「阿姐上次能痊愈，全賴妹妹你的功勞。

「可見妹妹你才是真正有本事的。」

齊婉淑先給我戴了頂高帽，隨后哀婉道：

「妹妹博覽群書，不知可否在古籍中見過這等癥狀。

「可否……再幫一幫阿姐？」

我哪有那個本事。

我心中哂笑，面上卻是關切不已。

「阿姐此病古怪，妹妹也聞所未聞。

「此次實在是愛莫能助也。」

齊婉淑神情黯淡了些。

她貼身侍女紅玉最是個有主意的，不動聲色地給她遞了個眼色。

齊婉淑猶豫片刻，還是緩緩開口道：

「小妹既然來了，便在府中多住幾日吧。

「權當是陪陪姐姐。」

——這兩人，不對勁。

我暗暗起了疑心，面上卻是一派天真道：

「好呀，侯府氣派，可比咱家好多了呢。

「能在這邊多住幾天，我開心還來不及。」

7

齊婉淑將我安排在西廂別院里。

這些日子，我看似每日縱情玩樂，實則暗地里偷偷打探著府中消息。

據下人們所言，齊婉淑大病初愈之時，這對夫婦還很是溫存了一番。

后來她容色日減，鎮遠侯也仍不離不棄。

直到某一日，兩人親熱之時。

賀翼忽然聞到齊婉淑身上隱隱惡臭。

仿若潲水桶發酵多日般的氣息，將他嚇得拂袖而逃。

那之后，他踏入齊婉淑的院子的次數便驟減。

齊婉淑心中有怨，后來又與他大吵了幾次。

賀翼失望道：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形容可憎，宛若潑婦。

「哪有半分曾經溫柔賢淑模樣？」

之后整整一個月，再不愿見她一面。

后來，甚至有人看到，鎮遠侯出入花街柳巷。

據聞他與一名妓打得火熱。

那妓女名喚云仙，長得纖妙絕倫，見之忘俗。